冬至的雪落了整整一夜,紫雾森林的枝桠都裹着层厚冰,却有几点红绒色在雪间晃动——是狼崽们叼来的干花瓣,被母狼小心地铺在瑶儿的藤编筐里,筐底还压着今年新收的花籽,每颗都裹着层松脂,像给约定镀了层保护膜。
瑶儿踩着雪往森林深处走,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母狼在一棵被雪压弯的沙枣树下停住,鼻尖拱开积雪,露出底下泛着绿意的嫩芽——是春天埋下的沙枣核发的芽,竟在寒冬里倔强地挺着。“连雪都挡不住约定呢。”她解下围巾裹住嫩芽,围巾上绣的狼纹沾着雪粒,像给新芽盖了床暖被。
平沙驿的沙丘被雪盖成白茫茫一片。沙鼠们躲在洞穴里清点陶罐,发现有个罐子的缝隙里渗进了雪水,里面的蓝花籽竟在湿冷里冒出了细白的根。沙鼠爷爷用爪子把根须理顺:“它们在等春天呢,就像我们等花盟的消息。”
泉眼结了层薄冰,谢怜留下的木瓢冻在冰里,瓢沿的裂痕里卡着片冻干的梅花瓣,是从沉雪祠飘来的。冰面下的水流仍在悄悄动,带着些细碎的花籽壳往港口的方向去,像冬天里不肯睡的信使。
港口的夜航船泊在结冰的码头,望归花的藤蔓在船桅上冻成了冰雕,却仍保持着攀爬的姿态,藤蔓间藏着的花籽被冰裹着,像串透明的珍珠。老舵手用斧头凿开船板上的冰,发现去年花影拓痕里的嫩芽,已在木缝里长成细韧的根,把船板与花藤牢牢连在一起。
“这船早跟花成了一家人。”他往冰上撒了把去年的花籽,“等雪化了,它们就知道该往哪里长。”
沉雪祠的梅枝被雪压得低低的,枝头却有几个鼓鼓的花苞,像藏在雪地里的星星。老丈和少年们扫开“花约”石板上的积雪,拓痕里的草籽已冻成了冰晶,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要把这些冰晶敲碎了拌进梅茶里。”老丈摘下片带雪的梅叶,“让喝到茶的人都尝尝约定的味道。”
岛礁的崖顶积了层薄雪,不谢花的花瓣上结着冰,萤光却比往日更亮,在雪夜里连成道暖黄的光带。守礁人的女儿把新拓的花影图裹进油布,塞进掏空的海竹里,海竹内壁刻着今年的花事:紫雾森林的沙枣芽、平沙驿的蓝花根、沉雪祠的冻花苞、港口的船藤根,每笔都带着冰碴子的冷,却藏着化不开的暖。
“该给故事阁送年信了。”她把海竹绑在海鸟脚上,海鸟抖落翅膀上的雪,朝故事阁的方向飞去,翅尖划过的雪雾里,竟飘出些细碎的花籽。
故事阁的窗台上,陶盆里的蒴果已裂开,种子裹在棉絮般的白绒里,被寒风一吹便贴在窗纸上,像给窗户镶了圈银边。谢怜正把各地捎来的信物分门别类:紫雾森林的松脂花籽、平沙驿的冻根、港口的船藤、沉雪祠的冰籽、岛礁的海竹信,每件都带着雪的凉,却能摸出藏在里面的温。
“今年的花信裹着雪来的。”花城抱着捆新劈的柴走进来,柴堆里混着些梅枝,是从沉雪祠捎来的,枝上的花苞冻得硬邦邦,却仍能闻到淡淡的香,“瑶儿说,狼崽们学会用体温焐花籽了。”
谢怜把花籽倒进陶盆,往土里掺了些港口的船板碎、平沙驿的沙、岛礁的海泥,最后撒上沉雪祠的梅茶末。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纸上的花籽白绒上,竟慢慢化成了水,顺着纸缝渗进陶盆里。
孩子们围着篝火烤花饼,饼里的花籽被烤得爆开,香气混着梅茶的清、海竹的咸、松脂的香,在阁里漫成冬天独有的暖。有个孩子从饼里吃出颗冻硬的沙枣核,咬开时竟流出甜甜的汁——是沙鼠们藏在核里的蜜,冻了一冬也没凝固。
“是沙鼠爷爷的信呢。”谢怜笑着把枣核埋进陶盆,“说它们把最甜的蜜留给了春天。”
花城往火里添了截沉雪祠的梅枝,火苗“噼啪”炸开,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拓片图上的花路重叠在一起。窗外的寒风卷着雪敲着窗,像无数花籽在拍门,而窗纸后的花籽白绒,已悄悄抽出了细根,往屋里钻。
谢怜和花城并肩坐在门槛上,看着雪地里被风吹出的痕迹,像极了拓片图上的花路。“你看这雪,”谢怜指着远处的雪光,“把所有地方都连起来了。”
花城握住他的手,往他掌心放了颗裹着松脂的花籽,松脂在体温里慢慢变软。远处的风里传来各地的声音:紫雾森林的狼嗥裹着雪、平沙驿的泉冰裂着响、港口的船冰敲着木、沉雪祠的梅枝颤着雪、岛礁的浪拍着冰,所有声音都在说:雪盖不住约定,冬冻不死花籽。
只要冬还会来,只要雪还会落,那些藏在冰里、埋在雪中、记在心底的约定,就会在每片雪花里、每道冰缝中、每团炉火旁,守着等待的暖,等着春天一来,便破土而出,把星夜花盟,长成又一岁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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