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雨来得急,故事阁的屋檐下挂着串晶莹的水珠,滴落时恰好砸在阶前的花苗上,溅起的泥点里竟带着细碎的墨屑——是《花盟岁时记》续页的边角在雨中化了,把新写的故事融进了土里。
守礁人的小女儿正用贝壳接雨水,拓片被小心地压在石板下,上面的新岛礁花影已洇出淡淡的蓝,像海水漫过了纸页。她忽然指着石板边缘惊叫:“姐姐快看!花在石头上写字呢!”众人低头看去,雨水冲刷过的石板上,竟浮出些浅淡的纹路,是去年孩子们拓花时漏下的星轨,此刻正与新拓的珊瑚花影缠在一起。
紫雾森林的新狼崽已能跟着狼群奔跑,皮毛上的松脂被雨水洗得发亮,红绒花瓣的印记却愈发清晰。瑶儿把今年的花籽分装在竹节里,每个竹节上都刻着不同的花纹:给平沙驿的刻着蓝花,给港口的刻着船帆,给沉雪祠的刻着梅枝,给新岛礁的则刻着海浪与狼爪的交叠纹。“这样花就不会走错路了。”她把竹节递给前来取信的海鸟,鸟喙衔着竹节起飞时,翅尖带起的风,让故事阁的窗纸轻轻颤动。
平沙驿的蓝花海遭遇了一场沙暴,却在雨后冒出更多新芽。沙鼠们发现,被沙粒掩埋的花茎上,竟印着船板的木纹——是港口漂来的木屑在花茎上留下的印记,像船与花在沙里结下的盟誓。沙鼠爷爷用新拐杖在沙地上画圈,圈里很快冒出朵双色蓝花,一半带着沙粒的糙,一半带着海水的润。
“这才是花盟该有的样子。”他让小沙鼠们把花籽装进混着船板屑的陶罐,“要让每个地方的花,都带着别处的印记。”
港口的新航船第一次远航归来,船板上的望归花影被海风磨得浅了,却在木纹深处长出细韧的根须,与船底的蓝花籽根缠在一起。老舵手的孙子捧着块新拓的花影跑向故事阁,拓片上的花芯处,多了个小小的狼爪印——是瑶儿托海鸟送来的狼毛拓的,遇水便显出红绒色。“爷爷说,这船现在认识所有朋友了。”少年把拓片贴在《花盟岁时记》的续页上,狼爪印恰好落在船帆的纹路里,像狼在护航。
沉雪祠的新石板上,孩子们拓花的手法愈发熟练,“花约”二字的拓痕里,长出了带着萤光的苔藓。老丈煮了新采的梅茶,茶盏里的梅花瓣在水中舒展时,竟浮起些细小的沙粒——是平沙驿的沙鼠们藏在梅核里的,说要让沉雪祠的茶也尝尝沙漠的味道。“你看,”老丈指着茶盏里打转的沙粒与花瓣,“再远的路,也挡不住花想见面的心。”
故事阁的樟木箱被搬到了院中晾晒,《花盟岁时记》的纸页在风中哗哗作响,每页的花影都在阳光下透出不同的光:旧页的光偏黄,像陈年的月光;新页的光偏亮,像初生的日光;而新旧交叠处,则泛着柔和的金芒,像两者在缠绵低语。
谢怜翻到某页时,发现片干枯的梅花瓣夹在纸间,是去年沉雪祠送来的,此刻竟在阳光下慢慢舒展,与新拓的重瓣梅影重合在一起,化作朵半枯半荣的花。“它们在认亲呢。”他用毛笔在旁边批注,墨滴落在纸上,立刻被花瓣吸走,在花芯处凝成颗小小的墨珠。
花城从阁内取出个新做的陶盆,盆底印着完整的花盟拓片全图,是用《花盟岁时记》的旧纸烧成的灰混在陶土里做的。“该给新花找个新家了。”他把各地捎来的花籽混在一起种下,岛礁的、港口的、平沙驿的、紫雾森林的、沉雪祠的、新岛礁的,种子落在盆底的拓痕里,竟自动归位到各自对应的位置上。
暮色降临时,孩子们围着陶盆唱歌,歌词是新编的,把每个地方的花事都编了进去。唱到“星夜花盟永不散”时,陶盆里的种子忽然同时冒出白芽,芽尖都朝着故事阁的方向,像无数只手在相互拉拽。
谢怜和花城站在廊下,看着陶盆里的新芽在月光里生长,芽叶上的纹路渐渐连成一片,与《花盟岁时记》封面上的望归花影一模一样。“你看,”谢怜的指尖轻轻拂过芽尖,“它们把所有印记都刻在心里了。”
花城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的温度落在陶土上,让盆底的拓痕纹路愈发清晰。远处的风里,新岛礁的海浪、紫雾森林的狼嗥、平沙驿的沙响、港口的船笛、沉雪祠的梅香交织在一起,像首没有歌词的盟誓曲。
只要花还在印刻,只要心还在记取,那些藏在石上、纸上、土里、心里的印记,就会永远流传下去,让星夜花盟的回甘,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里,开出带着所有地方印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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