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桐那句“师父,请!”,像一道天雷,狠狠劈进悲鸣屿行冥死寂的心海。
他看着少年。
那张脸因极致的亢奋泛着血色红光,金瞳里燃烧的不是斗志,是对地狱的向往。
他再看看那块巨石。
少年单手按着,万斤顽石在他眼中,与路边一颗随脚可踢的石子,无甚区别。
悲鸣屿行冥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对自己亲手设计的,足以筛选掉世间所有天才的修行,产生了深刻而荒谬的怀疑。
这……真的是地狱?
为何这个孩子,像是要去逛自家的后花园?
“阿弥陀佛……”
他喉结剧烈滚动,佛号都念出了一丝干涩。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怪诞念头,转身。
“跟上!”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山岳般的身躯撕裂空气,一步踏出,已在十数米之外。
“轰隆隆隆——!”
紧随其后,是地动山摇的巨响。
晓月桐推着巨石,奔跑了起来!
第一天。
这是纯粹的酷刑。
巨石的重量与奔跑的冲击,化作最残忍的刑具,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碾成一滩血泥。
每一步落下,内脏都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似有烈火灼烧。
全集中·常中提供的庞大氧气,在这部名为【无尽体魄】的恐怖机器面前,依旧入不敷出。
肌肉在哀嚎,骨骼在震颤。
但他没有叫一声苦,反而贪婪地享受着这种撕裂。
因为撕裂之后,便是重生!
那双金瞳里,只有前方那道高大如山的身影,和一个信念:拯救所有人,必须拥有压倒一切的力量!
痛!
极致的痛楚!
随之而来的,是更极致的新生!
他能清晰“内视”到,体内细胞被无情压迫,疯狂破灭,又以十倍的速度贪婪地重塑、变强!
力量在蒸发,又以海啸般的姿态,汹涌归来!
悲鸣屿行冥没有回头。
他强大的感知,早已将身后的一切纳入掌控。
他听见了少年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听见了巨石摩擦地面时,那断续、濒临失控的哀嚎。
他甚至嗅到了少年身上因毛细血管不断破裂,而渗出的浓郁血腥气。
很好。
这才是修行,是凡人之躯挑战极限时,应有的姿态。
然而,第三天。
悲鸣屿行冥的表情,凝固了。
身后的喘息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稳、悠长,几乎与山风融为一体的呼吸韵律。
巨石摩擦地面的噪音,也变得稳定、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那不是负担,而是一首奔跑的战歌。
他心念一动,脚下骤然提速。
身后那地动山摇的轰鸣,没有丝毫迟滞,同步加快!
他身影一折,猛然绕过一棵千年古树。
“轰——!”
巨石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卷起漫天枯叶。
人与石之间,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枢轴相连,圆润丝滑,浑然天成。
悲鸣屿行冥的石佛心境,第一次出现裂痕。
三天。
这个少年只用了三天,就彻底征服了这种强度的修行?
不可能!
他的身体是神佛用金刚石铸造的吗?!
第七天。
悲鸣屿行冥正在匀速奔跑。
他突然感觉到,身后那股紧随的“势”,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扭曲。
不再是单纯的跟随,而是带上了一丝……游刃有余的,近乎“戏耍”的味道。
他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了一眼。
只此一眼。
这位鬼杀队的最强者,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的僧袍绊倒。
他看见了什么?
那个名为晓月桐的少年,正推着那块山峦般的巨石飞奔。
可他,只用了一只手!
另一只手,甚至悠闲地背在身后!
他脸不红,气不喘,那双灿烂的金瞳里,甚至流露出一丝百无聊赖。
他在思考,这场“热身运动”,何时才能结束。
悲鸣屿行冥猛地停步转身,空洞的眼眶死死“钉”在晓月桐身上。
“晓月桐!”他声音低沉,压抑着一种即将喷发的情绪,“你在做什么!专心!”
晓月桐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语气诚恳。
“抱歉,师父。”
“弟子只是觉得……单手推,对身体的平衡要求更高,或许,是更好的锻炼方式。”
悲鸣-屿-行-冥-的-嘴-唇,开合了数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你小子别这么离谱行不行?
他只能默默转过身,用尽毕生的修为,才压制住自己僧袍下剧烈抽搐的嘴角。
他用更快的速度,疯狂向前奔去。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那颗坚如磐石的道心,会当场碎成齑粉。
……
半个月后,瀑布之前。
“轰——隆——!”
白色的水龙从百米悬崖咆哮而下,砸进深潭,激起万重迷雾。
那股力量,足以将钢铁浇筑的小船,瞬间拍成薄饼。
晓月桐赤裸上身,站在潭边。
半个月的修行,让他的身形愈发挺拔,肌肉线条如同艺术家最完美的雕塑,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踏入深潭,刺骨的寒意刚侵入皮肤,就被他火山般炙热的气血瞬间蒸发。
他一步步,走向瀑布正下方。
“咚!”
水龙,狠狠砸在他的肩膀!
那一瞬,晓月桐感觉自己不是被水冲刷,而是被一头暴怒的远古巨象,用象蹄狠狠踩踏!
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榨干。
全集中呼吸,当场中断!
整个人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被轰出十几米远。
“咳咳咳!”
晓月桐狼狈地从水里爬起,眼中没有丝毫挫败,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够劲!
这他妈的才是修行!
他再度走向瀑布。
一次,两次,十次。
他被一次次轰飞,又一次次爬起,走回去。
【无尽体魄】在疯狂适应,他的骨骼在冲击下愈发致密,肌肉的联动愈发协调。
但,依旧无法在那水龙之下,维持一次完整的呼吸。
“去听。”
师父的话,在他脑中响起。
“听石头的呼吸……”
石头可以听,这狂暴的水,难道不可以?
晓月桐盘膝坐于瀑布边缘,闭上了眼。
他放空大脑,将全部意识沉入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起初,那声音是混沌,是纯粹的毁灭。
渐渐地,在他的非人感知下,混沌的声音开始分层。
他听到了水流撞击岩石的脆响,听到了水花炸裂成雾的嘶鸣。
他更听到了,在那狂暴无匹的冲击力之下,隐藏着的一股……永不停歇,连绵不绝的“律动”!
它不是磐石的沉稳。
它是怒涛的狂暴,是飓风的切割!
找到了!
晓月-桐-豁-然-睁-眼。
他不再走向瀑布中心,而是再次盘膝坐下,位置,恰好在那水龙冲击的边缘。
他没有硬抗。
他的身体,随着那股“律动”,开始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晃动。
像一株扎根在礁石上的海草。
任凭惊涛骇浪,我自随波而动。
那足以拍碎钢铁的冲击力,顺着他摇摆的身体,竟被巧妙地卸去了十之七八!
全集中呼吸,稳住了!
山崖上。
悲鸣屿行冥高大的身影,僵硬如石像。
他“看”着那缕不受狂风水汽影响的青烟,脖颈上那串刚刚安分几天的佛珠,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疯狂抖动起来。
那已不是抖动,而是高频的振动,发出了“嗡嗡”的急促声响。
他看到了。
晓月桐不是在“抗”!
他是在“御”!
他用自己的身体,与那瀑布的“势”,达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共鸣!
他化作了水流的一部分!
这是……这是连水之呼吸的培育师,穷其一生都难以触及的“合一”之境!
这个怪物……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悲鸣屿行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
……
一个月后。
寺庙前的空地上,三根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型圆木并排而立。
晓月桐赤裸上身,站在其中一根面前。
他浑身蒸腾着白色的热气,那是完成了一天修行后,体内积蓄的庞大能量。
他的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迹斑驳。
劈砍圆木的修行,是纯粹的,硬碰硬的对耗。
他的手骨,在这一个月里,不知断裂重塑了多少次。
【无尽体魄】让他的骨骼密度堪比钢铁。
可这圆木,是悲鸣屿行冥用秘法浸泡过的铁桦木,坚硬程度,甚至在寻常钢铁之上!
他闭上眼。
脑中没有圆木。
只有推动巨石时,那种与大地同调的厚重之“势”。
只有瀑布之下,那种驾驭水龙的迅猛之“流”。
一者,山崩。
一者,雷落。
如果……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势”,合二为一呢?
将山岳崩塌的重量,压缩于一点,再以雷霆万钧的速度,瞬间爆发!
那会是……什么?
晓月桐的身体,静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如刀。
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狂暴的蓄力。
他整个人,化作一柄收于鞘中的绝世凶刀,所有锋芒,都内敛于掌沿那一道寸许的弧线上。
一旁,正在擦拭日轮斧的悲鸣屿行冥,动作猛然一顿。
他感觉到了。
一股极致的,凝练到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势”,正在那个少年的手掌上汇聚。
不好!
悲鸣屿行冥刚要开口。
晓月桐,动了。
他只是平淡地,向前,挥出了手刀。
没有声音。
没有狂风。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悲鸣屿行冥“看”到,晓月桐的手掌,轻飘飘地,印在了那坚逾钢铁的巨木之上。
然后。
“咔——嚓——!!!”
一道尖锐到极致的爆响,轰然炸开,像是天空被撕裂!
那根需要数名壮汉合抱的巨型圆木,从晓月桐手掌接触之处,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裂痕,以超越闪电的速度,瞬间贯穿了整根圆木!
“轰!!!”
下一秒,整根巨木,从中间,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切口平滑如镜,在夕阳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山风吹过。
悲鸣屿行冥僵在原地,保持着擦拭武器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那光滑的切口,和他身后,那被逸散的劲风犁开的深深沟壑。
“啪嗒。”
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佛珠,早已停止了晃动。
因为,串着佛珠的绳子,断了。
暗红色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这位鬼杀队的最强者,在极致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震撼之下,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许久。
晓月桐缓缓收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他转过身,对着已经彻底石化的师父,恭敬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的苦恼。
“师父。”
“弟子愚钝,还是没能将它劈成烂泥。”
“这地狱……似乎,还不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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