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桐那句真诚到近乎残忍的“地狱不够热”,让悲鸣屿行冥彻底放弃了身为“师父”的挣扎。
他不再设计任何修行。
那没有意义。
用凡人的锁链去束缚一头注定要吞噬天地的真龙,本身就是亵渎。
接下来的七日,山中前所未有的安静。
悲鸣屿行冥没有再管晓月桐。
晓月桐也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盘膝坐在寺庙的屋檐下,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天。
他如一块顽石,与山林草木的气息融为一体。
悲鸣屿行冥却知道,这少年体内正发生着何等恐怖的聚变。
那一个月地狱修行撕裂重塑后积攒的狂暴能量,正被他以一种非人的意志力,强行梳理、驯服。
那是一座刚刚喷发过的火山,正在急速冷却,将所有毁灭性的力量,凝聚成坚不可摧的山体。
第一天,他浑身升腾着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将身下的青石板烤得滚烫。
第三天,蒸汽消失,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凝实、厚重,仿佛一座钢铁浇筑的镇碑。
第五天,厚重感也消失了。
晓月桐的气息变得无比“轻”,几乎无法被感知,但他脚下的青石板,却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了整整一寸。
他的“势”,已能收放由心,不泄露分毫。
第七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
晓月桐睁眼。
那双金色瞳孔中的暴戾与灼热尽数褪去,只剩下深海黄金般的澄澈与死寂。
一种足以吞噬光线的恐怖重量,在他眸中流转。
他起身,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玉石撞击般的脆响。
周身的空气因他起身的动作,被自然引动,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旋。
他对着寺庙的方向,深深鞠躬。
“师父,弟子准备好了。”
寺庙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悲鸣屿行冥走了出来。
他依旧泪流不止,但山岳般的身躯里,那颗死寂的心,分明多了一丝活人的温度。
他没拿那柄标志性的日轮斧,手中提着一个包裹和一柄制式日轮刀。
“你的衣服。”
他将包裹递出,声音浑厚。
“你来时那身,已经碎了。”
晓月桐接过,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黑色劲装,样式与鬼杀队队服相似,却并未绣上“灭”字。
“去吧。”
悲鸣屿行冥没有多余的叮嘱。
任何言语,在这个即将入世的怪物面前,都显得苍白。
他只需要见证。
“是。”
晓月桐换上新衣,修长挺拔的身形,配上那份沉静如渊的气质,像一柄收于鞘中的绝世凶刃。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一个月的寺庙,看了一眼那位为他倾囊相授的师父。
再次躬身。
“师父,保重。”
话音未落,他转身,没有半分留恋。
一步踏出。
轰!
一声沉闷的气爆,少年身形撕裂空气,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瞬间消失在山道尽头。
只留下满地被劲风卷起的枯叶,在空中疯狂盘旋。
悲鸣屿行冥静立许久。
他缓缓抬手,用那串早已串好、此刻却无比安分的佛珠,擦过眼角。
那不是泪。
也不是冷汗。
而是一种混杂着期待、欣慰与怜悯的滚烫。
他在怜悯那些即将要面对这个少年的……
鬼。
“阿弥陀佛……”
“产屋敷大人。”
“我好像……真的为您,找到了一把能够终结这千年宿命的……”
“镇世之刃。”
……
藤袭山。
终年盛开着紫藤花的诡异山峰。
对鬼而言,这里是牢笼。
对人类而言,这里是筛选新血的残酷试炼场。
山脚下,二十多名神情紧张的少男少女,紧握佩刀,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晓月桐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走得不快,步伐沉稳,像个误入此地的旅人。
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他看见了额头带疤、眼神坚毅的少年,正担忧地看着身旁那个快要睡着的金发少年。
炭治郎,善逸。
他还看见了那个扎着侧马尾,神情漠然,静静看着蝴蝶的少女。
香奈乎。
原作的主角们,齐聚于此。
晓月桐内心毫无波澜。
他知道他们的命运。
但现在,他们都只是雏鸟。
而他,是来执行一场屠杀的过境猛龙。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向那片被紫藤花笼罩的幽深山林。
在他的非人感知中,那片静谧的森林,是一座巨大的、充满了饥饿与怨念的巢穴。
上百股污秽腥臭的“鬼”之气息,在其中盘踞,纠缠。
它们在等待。
等待新鲜的血食。
晓月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那双沉静的金色瞳孔深处,燃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名为“食欲”的火焰。
他的身体在渴望。
【无尽体魄】在咆哮。
这满山的鬼,于他而言,不是敌人。
是最好的……
养料!
“各位晚上好。”
两个发型诡异的白发孩童提着灯笼,从阴影中走出。
产屋敷辉利哉,与他的妹妹。
“今夜,感谢各位参加‘最终选拔’。”
“各位需要做的,是在山中,存活七天。”
“能够活下来的人,就是‘最终选拔’的合格者。”
场中气氛压抑到极点,不少人的腿开始打颤。
晓月桐神情不变。
七天?
太久了。
他没有时间浪费。
计划很简单。
用最快的速度。
杀光视野里,所有的鬼!
“那么……”
白发孩童深深鞠躬。
“最终选拔……”
“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场的少年少女们如受惊的鱼群,鼓起勇气,亡命般冲进黑暗的森林。
只有晓月桐,依旧站在原地。
炭治郎冲进森林前,下意识地回头。
他注意到了那个银发金瞳的少年。
太奇怪了。
这个人的气息平稳得不像话,仿佛不是来参加生死试炼,而是在赴一场早就预约好的晚宴。
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望着森林深处。
那眼神,不是戒备。
是在审视自己的猎场。
炭治郎的心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直到所有人的背影都消失在林间。
晓月桐才缓缓抬脚,迈出了第一步。
他没有跑,只是用散步般的速度,走入了那片鬼之绝地。
在他踏入森林的刹那。
山脚下。
产屋敷辉利哉身旁的妹妹轻声问:“兄长大人,今年,能有几人活下来呢?”
辉利哉看着那片黑暗,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不知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但或许……”
“山里的鬼,会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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