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里的震动停了。
先前狂暴舞动的粗壮须,缓缓沉回地底。
断裂的藤蔓碎片化作星星点点的绿芒,在弥漫着浓郁药香与血腥气的气流中明灭一瞬,彻底消散。
阿瑶周身内敛的青辉,也渐渐隐去,露出她纤细的身形。
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缓步走向已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沈若初。
每一步,都极稳,极轻。
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地落在瘫软在废墟里的沈若初身上。
没有胜利者该有的骄狂,也无深仇即将得报的激奋,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如同一位技艺已臻化境的雕匠,正端详着一件即将完成的玉器,冷静地衡量着从何处下最后一道刻刀,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这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远比任何狰狞的杀意更令人胆寒。
“下面,轮到我了。”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玉石轻叩般的清越脆响。
话音还未彻底散开,她的身影已再度动了。
纤柔白皙的手掌轻抬起,掌心之中,青芒流转吞吐。
\"这一掌,为所有枉死的冤魂!\"
少女声音冷硬,如万载寒渊深处挖掘出的玄铁,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绝对零度般的冰寒。
在这本该救死扶伤、弥漫祥和药香的丹房里激烈地回荡、碰撞。
凄厉的掌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直直拍向沈若初仓促间勉力交叉、护在身前的双臂之后——丹田气海的位置!
“噗——!”
没有预料中的灵力对撞,只有一声闷钝至极的破裂声。像是灌满了水的厚实皮囊,被一股巨力从内部强行撑爆、撕裂!
“呃啊——!”沈若初的惨叫猛地飙高,却又在最高处戛然断裂,只剩下破风箱般嘶哑漏气的、断续的嗬嗬声。
一股阴寒刺骨的灵力蛮横地撕裂了她早已摇摇欲坠的护体灵罡!
所过之处,经脉被冻结、寸寸撕裂。
剧痛宛如无数冰冷尖锐的锥子,在她体内疯狂攒刺、绞动!
每一寸血肉,每一段骨骼,都在哀嚎!
她整个人更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双脚离地,失控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后方那排高耸的、价值连城的紫檀木药架之上!
“轰隆!噼里啪啦——”
巨大的药架不堪重击,猛烈摇晃着倾颓倒下。
架子上陈列着的无数玉盒、瓷瓶、封装好的珍稀药材,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或是彼此猛烈碰撞,刺耳的碎裂声、撞击声混乱地响成一片。
沈若初瘫软在废墟与粘稠的药液泥泞之中,原本华美的衣裙沾满了五颜六色的药末和污血,狼狈不堪。
丹田处传来的空洞剧痛和经脉被寸寸撕裂的酷刑,可偏偏那股侵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寒之气,又死死吊住了她最后一丝清醒,让她不得不无比清醒地、一分不差地承受着这炼狱般的痛苦。
她抑制不住地大口呕出鲜血,殷红滚烫的血泼洒在狼藉的、色彩斑斓的地面上,蜿蜒流淌,触目惊心。
颤抖着抬起头,模糊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清晰地映照出那个正一步步穿过狼藉与弥漫的药尘,向她走来的倩影。
阿瑶的步伐依旧稳定得可怕,速度不快不慢,精确得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丈量过。
踩在碎裂的瓷片和粘稠的药液混合物上,发出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沙沙”声。
听在沈若初耳中,却比地狱丧钟还要恐怖。
那双逐渐靠近的眼睛,清澈得能倒映出她此刻绝望的丑态,冰冷得不见底。
“不…别过来……你别过来……”沈若初语无伦次地哀鸣着。
剧烈的恐惧攫住了她,早已将什么药王宗嫡传弟子的身份、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骄傲,碾碎成卑微的尘土。
此刻支配她的,只剩下最原始、最丑陋的求生本能。
她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碎瓷和粘稠药液中拼命向后挣扎爬行,企图远离那个一步步逼近的死神。
她的动作慌乱无力,在污秽中拖出一道混杂着血污、泪痕、鼻涕与药渣的狼狈痕迹,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阿瑶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眼神淡漠地注视着在地上肮脏蠕动、徒劳挣扎的沈若初,如同在看一只渺小的虫豸。
紧接着,阿瑶伸出手。
并非握拳,也非并指为剑,只是五指微曲,以一种精准而轻巧的、近乎优雅的姿态,扣住了沈若初不断向后瑟缩的脖颈。
冰凉的指尖恰好压在沈若初剧烈跳动、几乎要破开皮肤逃窜的颈动脉和因此紧绷突起的筋络之上。
阿瑶微微俯身,凑近沈若初惨白的的脸。
几缕散落的乌黑发丝垂落,拂过沈若初剧烈颤抖的耳廓与冰凉的脸颊,带来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触感。
“知道吗?”阿瑶开口,声音轻柔,却让沈若初的血液几乎都要冻僵,“刚才那一掌,特意避开了你的心脉要害。”
一种冰冷纯粹、近乎本能的愉悦感,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气泡,在阿瑶心湖深处泛起。
那是属于夕神性中对罪恶进行审判时的漠然与平静,此刻正与阿瑶的恨意微妙地融合。
“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那太便宜你了。”
少女继续用那种轻柔得令人头皮炸裂、脊背发凉的声线,缓缓低语,“我要你清清楚楚地、一点一点地,感受你生命的流逝,感受你的血液慢慢变冷,感受灵力散尽的空虚,感受无尽的黑暗如何一寸一寸地将你彻底吞噬……”
“就像你当年,带着人屠戮青禾村时,他们曾经感受过的一样。一寸一寸,一分一分。”
“你这个…………恶魔……怪物……”沈若初被扼住的喉咙深处,挤出破碎不堪、夹杂着浓重血腥气的、微弱至极的咒骂。
阿瑶扣在她颈间的手指微微收紧,一股冰冷的灵力如针般刺入,瞬间扼杀了沈若初所有残存的声响和微弱的挣扎。
沈若初终于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骄傲、恶毒、仗恃,在这一刻被冰冷残酷的死亡预告,无情地碾碎成齑粉。
涕泪决堤,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药渣,纵横交错,狼狈不堪。
她发不出清晰的字句,只能从被扼住的喉咙深处,挤出嘶哑颤抖、断断续续、充满哀告的呜咽:“不…不要…求…求你……饶了我…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
“…你若杀了我…药王宗…药王宗、沈家…绝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
似乎想到什么,她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急急地、混乱地喘息着说道:“…天水城…天水城的事!不是…不是我的主意…是魔族!是魔族逼我做的!”
“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指认他们…别杀我…求求你……”
然,她这番涕泪交加的哀鸣、卑微至极的乞饶、甚至是混乱的威胁与临阵倒戈的所谓“交换条件”,都没有在那双近在咫尺的、淡漠如万古冰湖的眸子里,激起半分涟漪。
仿佛她声嘶力竭诉说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吹过顽石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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