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落在床沿的保温壶上。我睁开眼,身边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没人睡过一样。手指动了动,昨晚握紧的那只手已经不在了。
床头柜上有张纸条,字迹很熟:“去取宝宝初筛报告,半小时回。”
我坐起来,胸口还有点发闷,腰也酸,但比昨天清醒多了。脚踩在地上,凉了一下,扶着墙慢慢往婴儿床走。孩子闭着眼,小脸红红的,呼吸很轻。
我想给他盖好被子,手刚碰到毯子,听见外面护士站有人笑。
“你看过江先生写的育儿日记没有?”
“看了!写得太认真了,每一条都标了时间。”
“最绝的是那句——‘今日心得:给宝宝换尿布的难度,远低于哄林溪喝安胎药’。”
我停住动作,指尖贴在婴儿床边缘。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他还记了林小姐每次躲药的表情变化,说第三十七次是‘皱眉+抿嘴+左手小指翘起’,跟实验室记录数据似的。”
“这不是暗恋实录是什么?”
她们笑得更响了,我却没觉得不舒服。耳朵有点热,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可这秘密本来就是他的。
我转身回病房,在床头柜角落看见了那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没写字,边角有点磨白,像是经常被翻。
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从我怀孕第六周开始的。字迹工整,内容像日程表。
“6:15 起床
6:30 查孕期营养摄入标准
7:00 送早餐到林溪办公室(燕麦粥、蒸蛋、无香菜)
7:15 观察进食情况:拒绝喝牛奶,理由是腥。换酸奶,接受。评分:b+”
我往下翻。
“第十二周产检后
林溪情绪波动明显,因医生说需卧床一周而烦躁。晚饭时把筷子放下三次,最后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我提出陪她看电影,她摇头。问要不要散步,也摇头。
十分钟后,她说想吃学校后门那家红豆饼。
立刻开车去买,回来发现她在阳台站着,风吹头发乱了也没管。
递上热饼,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抬头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想吃这个?’
我说:‘猜的。’
其实不是猜的。她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提到那家店。高三逃课被抓住那次,也是先要了一块红豆饼才肯进教室。”
纸页有点皱,像是被反复打开过。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那句话。
“哄林溪喝安胎药的难度系数,高于第一次给新生儿换尿布。”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但成功时的成就感,也更高。”
我合上本子,抱着它走到门口。走廊光线亮了些,护士们已经散开,只剩一个背影在整理推车。
我没再听她们说什么,直接往检查区走。腿还是软,走两步就得停一下。拐过楼梯口时,看见江逾白正从电梯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他穿的是昨天那件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袖子卷到小臂,手里拎着报告袋,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看见我,他脚步一顿。
“你怎么下来了?”他快步走近,“没人扶你?”
“我能走。”我把日记本举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这个的?”
他看了一眼本子,眼神变了下,但没躲。
“从你查出怀孕那天就开始了。”他说,“怕记错时间,也怕忘了细节。”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说得像个难搞的病人?”
“我没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我是如实记录。”
“‘哄林溪喝安胎药比换尿布还难’,这叫如实?”
“是事实。”他点头,“你每次都躲,要么藏药杯,要么倒掉一半。有一次甚至把药倒在绿萝盆里,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植物后来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换了带刻度的杯子,每次盯着你喝完。”
我瞪着他,他又说:“而且你说苦,我就试了十五种搭配,最后发现加蜂蜜和温水,你能一口气喝完。”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看着我,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在笑话你。我只是……想把这段时间都留下来。以后孩子长大了,也能知道他妈妈当初有多不容易。”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那你干嘛让护士看到?”
“我没让。”他摇头,“是昨天我写完放在护士站充电,她顺手拿起来翻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传开了。”
“你现在是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可能吧。”他居然笑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怕丢脸。”
我抬手就打他肩膀,他没躲,挨了一下。
“你还挺得意?”
“没有。”他退一步,“但我也不后悔写。”
我又上前一步,举着本子作势要砸。
他转身就往婴儿房走,我追上去,走得急了,膝盖一软,差点绊倒。他回头一把扶住我胳膊。
“慢点。”他说,“别摔了。”
“放手。”我甩开他,“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他叹口气,跟着我进婴儿房。孩子还在睡,小嘴微微动着,像是做梦在吃东西。
江逾白把报告放在桌上,转身想说什么,我直接举起本子拍他。
他侧身躲开,本子打在手臂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还躲?”我逼近,“写别人隐私就算了,还写得这么详细?连我小指翘起来都要记?”
“我记得你所有习惯。”他说,“你不爱吃香菜,下雨天走路会加快脚步,紧张的时候会摸耳垂。考试前一定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咖啡只喝美式,糖加两包。”
“所以你就拿这些写日记?”
“不是拿。”他靠近一步,“是因为在乎。”
我愣住。
他继续说:“七年前你在实验楼摔了一跤,咖啡洒了,自己蹲在地上捡杯子。那时候没人理你,我路过,给你买了新的。你没道谢,也没抬头。但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现在你把这些全写进去了?”
“对。”他点头,“每一件小事,我都记下来了。因为我不想有一天忘记你是什么样子。”
我盯着他,心跳有点快。
他忽然伸手,把我额前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如果你觉得尴尬,我可以烧掉它。”
“不行。”我脱口而出,“谁准你烧了。”
他笑了。
我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补一句:“我是说……这可是证据,万一你以后不认账呢?”
“我永远不会不认账。”他说,“名字都写进病历了,你想赖也赖不掉。”
我脸一热,想起昨天看到的那行字。
“家属栏是你自己填的吧?”
“对。”他点头,“我不填,谁填?”
我正要反驳,他忽然做了个手势,指向婴儿床。
孩子醒了,睁着眼睛看我们,小手抓了抓空气。
江逾白立刻压低声音:“宝宝在睡觉,我们得安静点。”
“刚才追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安静?”我也放轻了声音。
“那是特殊情况。”他说,“现在是日常维护。”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拉开婴儿床下的抽屉,把日记本塞进去,按了个密码锁。
“以后这个归我管。”他说,“你要看,得申请。”
“你锁得住吗?”
“试试看。”他看着我,“下次我写日记,加个加密程序。”
我靠在小沙发上,脚有点肿,他蹲下来,轻轻捏住我的脚踝。
“疼吗?”他问。
“还行。”我说,“就是有点累。”
“那你休息。”他抬头看我,“我去把报告交给医生。”
我没拦他。他起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江逾白。”
“嗯?”
“你写的那些……别删。”
他看着我,嘴角慢慢扬起来。
“不删。”他说,“一本不够,我就写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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