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内监立刻躬身应道:“是。”画舫悄然调整方向,向着林霁尘等人所在的喧闹船只缓缓靠近。
起初,众人并未在意。
直至那青篷船逼近到几乎并行,船头一名身着青色内侍服、面容白净的中年太监走到船头,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了过来:“太子殿下在此,前方何人在此奏乐游湖?”
林霁尘所在的画舫上,丝竹声、笑语声戛然而止。
众人皆是一惊,慌忙起身整理衣冠。
林霁尘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船头,躬身行礼:“臣林霁尘,不知殿下在此。”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行礼,气氛顿时变得肃穆紧张。
混在人群中的沈月陶心中暗叫不好,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在众人身后。
奈何杜行首本坐在船头,此刻只能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林霁尘的身侧后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片寂静中,太子赵珩冷淡的声音从对面画舫传来,听不出喜怒:“还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
短暂的沉默后,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明显多了一丝不耐:“闹够了,就出来。”
这第二声,带着无形的威压,让舫内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沈月陶心脏狂跳,几乎要以为太子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她今日男装混迹于此,行为放浪,取保候审,若是被太子当场戳穿……她脚步下意识地想往前挪。
一只手探到后面,向她摆了摆。
找到主心骨的沈月陶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几乎完全躲在了林霁尘挺拔的身形之后。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他天青色直裰的后摆衣角,微微颤抖。
林霁尘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颤抖和那份惊惧。她怎会如此惧怕太子殿下?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未回头,却自然而然地向前又迈了半步,将身后的人遮挡得更加严实。
同时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地为众人开脱:“回殿下,方才乃是舍妹与几位友人即兴合奏,技艺粗浅,扰了殿下清静,皆是臣等之过……”
正当气氛凝滞,众人屏息之际,方才伴舞的舞姬中,一位穿着鹅黄色轻纱舞衣、身姿窈窕戴着薄纱的女子却忽然越众而出。
她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提起裙摆,如同蝴蝶般轻盈地小跑至船头,对着太子所在的画舫娇声喊道,语气里带着亲昵的抱怨:“表哥!你好扫兴呀!我们玩得正开心呢!”
这一声“表哥”叫得又脆又甜,如同石破天惊,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表情各异。
沈月陶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揪着林霁尘衣角的手瞬间松开,冷汗几乎湿透了内衫。
原来太子并非发现了她,而是来找这位“表妹”的!虚惊一场!
太子赵珩的目光落在黄衣女子身上,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但语气中的冷意却消散了不少,带着几分无奈:“嘉柔,休得胡闹。”
西北宣抚使之女——黄嘉柔,竟然也在船上!
名为嘉柔的女子取下面纱,嘟起嘴,却也不敢真的违逆,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乖乖地站到了一边,不断打量着这全都第一公子林霁尘。
这个名字,好像在书中出现过,次数不多。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因黄嘉柔的出现而暂歇,但气氛依旧微妙。
林婉清眼见太子殿下就在眼前,机会难得,她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悄悄给兄长递了好几个眼色,目光中满是恳求与期待。
林霁尘接收到妹妹的示意,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心下微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
上前一步,对着太子的画舫再次拱手,声音清越恭敬:“殿下,今日湖光甚好,恰逢其会。若殿下不嫌我等喧闹,可否赏光移步,容臣等奉酒一杯,以谢惊扰之罪?”
林婉清见兄长虽依言相邀,态度却算不上多么殷勤热络,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淡淡的埋怨,只觉得兄长不解风情,平白浪费这大好时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太子赵珩在短暂的沉默后,竟淡淡应了一声:“可。”
一个字,让林婉清瞬间心花怒放,脸颊飞红,连忙低头掩饰。其余众人也是又惊又喜,能得与太子同船游湖,这是何等殊荣!
唯有沈月陶心中叫苦不迭。
太子一来,她哪里还敢放肆?眼见太子在一众内侍侍卫的簇拥下踏上画舫,她立刻缩到了船舱最角落的阴影里,抱起一个酒壶,歪靠在舱壁上,继续装她的“醉酒书生”,恨不得将自己隐形。
太子的到来让画舫上的娱乐自然又继续了下去,也更加“雅致”了些,杜行首再次被请出演奏。
这倒是再给了沈月陶一个绝佳的机会暗中观察。东宫死的是太子近侍王允,真正想杀的应该是太子。
太子在此,若其真包藏祸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是否会露出破绽?
可惜,沈月陶还是低估了杜行首,一个两年前就力压其他人,名动全都的妙人,怎会轻易露了马脚。
她为太子演奏时,神情专注而恭敬,琵琶声依旧高超绝伦,时而磅礴,时而婉转,挑不出一丝错处。
甚至在一曲终了的间隙,她还能分出心思,眼波流转,精准地找到角落里半阖上眼睛的沈月陶,抛来一个极快极轻的“媚眼”。
那眼神……沈月陶心中猛地一凛!
那不是单纯的妩媚或挑逗。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极淡却极其清晰的……挑衅!
就像一根看似青翠坚韧的修竹,凑近了才发现竹叶背面盘踞着一条冰冷的竹叶青,正无声地吐着信子!
女人的第六感。
她是故意的!
她在挑衅自己!
这个认知让沈月陶惊怒交加,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猛地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想看得更清楚些——
“咚!”地一声闷响。
她起身太急,忘了自己正靠在舱壁角落,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人的下颌上。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头顶传来。
沈月陶吃痛地捂住后脑勺,惊慌回头,正对上林霁尘微微蹙眉、轻柔下巴的模样。
原来林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的位置,恰好将她与船舱中心的热闹隔开了些许。她这一撞,力道不小。
“对、对不住!林……兄台……”沈月陶慌忙道歉,声音因惊慌和尴尬都变了调。
这一个小小的意外插曲,动静不大,却足以吸引全船的目光。
正端坐主位、看似漫不经心听着乐曲的太子赵珩,目光也被这角落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他的视线掠过正在揉下巴的林霁尘,然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脸色泛红、手足无措向林霁尘道歉的“少年郎”身上。
即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她改换了装束,甚至调整了眉形显得更英气些……
但赵珩的记性极好,几乎是瞬间,他就确定那是——沈月陶。
那日夜里,张超背着她,凄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此刻,她又穿着男装,混在一群贵族子弟和乐伎之中,还与林散骑挨得如此之近,又开始那些投怀送抱的腌臜伎俩。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瞬间涌上赵珩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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