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陶终于回到了沈府。
大小姐因思念早夭的弟弟沈月冕,心绪难平,特意去了城外的佛寺斋戒,为弟弟做了二十天的功德。
当她踏入自己的院落时,那形销骨立、面色蜡黄、眼神都带着几分惊弓之鸟般萎靡的模样,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嫡母周氏都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
只皱着眉打量了她几眼,便挥挥手让她回房好生将养。
唯有从小跟着沈月陶的杜鹃,一边红着眼眶伺候她沐浴更衣,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小姐,您去寺庙做功德怎么不叫上我,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您看看您,这身上都没几两肉了,定是受了老大的罪……”
“之前吃得有些圆润,现下刚好算减重了。”
温热的水包裹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沈月陶闭着眼,任由杜鹃絮叨。小丫头的嘴,能把那些侮辱叫骂的声音全都推远,也能让她有安全感。
沈月陶从未觉得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如此要悦耳。
只有在这熟悉的安全环境里,她紧绷了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昏昏欲睡间,杜鹃一边为她绞干头发,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吃瓜道:
“小姐您这些日子不在,城里可是出了好几桩大事呢!”
“嗯……”沈月陶迷迷糊糊地应着,能出什么事,不就是那个凶手落网了。
“揽月楼好像出了大的变故,听说杜行首自那日从画舫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没几日……人就没了!现在揽月楼都关门歇业了。”
沈月陶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杜鹃继续道:“还有更吓人的呢,乌弥娜姑姑的长乐坊前些日子也被官府的人查了,阵仗可大了,听说连平梁王爷的脸面都没给,硬是搜了个底朝天……”
沈月陶的睡意消减了两分,许是乌头的事暴露了。氤氲的水汽,蒸腾得人身子软软的,。脑子活络,身体是一点儿劲儿没有。
“……最吓人的是,”杜鹃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后怕,“就前几天半夜,有人听到平梁王爷府那边闹出好大动静,好像……好像是太子派兵把王府给围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外面传得可邪乎了……”
什么?!
沈月陶猛地睁开眼睛,残存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平梁王府被围了?!
她一下子从浴桶中坐直了身体,溅起一片水花,吓了杜鹃一跳。
“小姐,您怎么了?”
沈月陶心脏砰砰直跳,脑海中飞速闪过画舫上杜行首的异常、太子的冷眼、漫长的囚禁和转移、系统提示的“投毒案凶手被抓”、以及张卫率那句“殿下,人抓到了”,抓的不是杜行首!
那她这多天的牢狱之灾,恐怕根本不是什么报复,而是……而是成了太子对付平梁王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一个被利用来打草惊蛇、甚至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赵珩,你隐藏得真是深啊。
“快,快收拾好去长乐坊看看姑姑!”
林府,墨韵斋。
林霁尘正对着一幅即将完成的《秋荷麻雀图》出神。画中残荷寥落,一只麻雀孤零零立于枝头。
他提起笔,犹豫片刻,在麻雀纤细的爪旁,又添上了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影子,仿若另一只爪子的残影,平添几分孤寂与期盼。
他本不喜这种悲凉画风,近些时日,不由自主便落笔成了这般。
动用了人脉去打听“黄温”的下落,得到的回复却都是没这个人,沈府那边拜帖回复也是——沈小姐在城外寺庙为弟斋戒做功德。
他根本不信!
那日画舫上太子的态度,沈月陶被带走时的情形,都让他心生不安。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太子扣下,音讯全无?他几次想求见太子,都被太子的近侍星闻拦住。
今日,守在沈府外的眼线终于传来消息:沈小姐回府了!
林霁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随即又被另一种急切的情绪取代。他立刻放下画笔,快步走向内室。
“更衣!”他对侍从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
然而,站在琳琅满目的衣橱前,他却犯了难。穿哪件好?月白的长衫显得太过清冷,靛蓝的直裰又略显沉闷,墨绿的圆领袍会不会太正式?
还有熏香,平日用的冷梅香似乎太疏离,木樨香又过于甜腻……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在意过自己的衣着配饰。
每次与她相见,要么不愉快要么都在关注别的事。这次,应该要给沈小姐一个好印象。
最后,林霁尘选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暗纹锦袍,清新而不失雅致。熏香则选了极少使用的、带着一丝暖意的古龙涎。
“最重要的是这块羊脂玉,上次还未来得及送出。”
摩挲着这块仙鹤造型的玉石,竟不自觉发呆了许久。
待他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快两个时辰后。她应当会喜欢这个!
怀中的香檀木盒,也渐渐有了温度。
罗庆:“公子,那好像是沈小姐的马车?”马车行至长庆街,离沈府还有一段距离。
“确定吗?”
罗庆仔细看了看,确认道:“公子,是的,看方向像是往长乐坊那边去。”
长乐坊?她刚回来,不顾身体虚弱,急着去长乐坊做什么?林霁尘心中疑虑顿生。联想到近日关于平梁王府和长乐坊的种种传闻,心中难安。
“快,跟上去!”林霁尘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马车立刻调转方向,不远不近地缀在了沈月陶的马车后面。
沈月陶的马车在长乐坊门前停下。出乎她的意料,长乐坊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门庭冷落,依旧是一片笙歌曼舞、摩肩接踵热闹景象。
长乐坊就像是宋朝的瓦子楞,三教九流、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全都汇集于此,吃喝玩乐、购物shopping应有尽有。
乌弥娜姑姑见到她,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不似以往那般疏离客套。
她拉着沈月陶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蜡黄的脸色和消瘦的身形,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好孩子,快坐下。瞧瞧你这模样,定是在华福寺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你对你弟弟月冕,竟是这般面恶心热,肯为他斋戒祈福这么久。我派去的人去了几次,都只远远瞧见你的背影在佛前跪着,虔诚得很。”
呀,赵珩真是周全啊!连这等细节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哀戚与疲惫,低声道:“月冕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乌弥娜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沈月陶见气氛融洽,终于试探着切入正题:“姑姑,我回来路上,听闻……听闻平梁王爷府上似乎出了些事?”
乌弥娜姑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事,还多亏了你。”
“我?”
“之前写的那封信提醒了我。我后来寻了个机会,隐晦地向王爷提了一嘴。王爷他自己其实也早有察觉,一直在暗中调查。只是万万没想到……”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王爷内宅一位极为得力的管事夫人,竟是哲真人,早已被策反了。这次的事,王爷也是受了牵连。”
沈月陶初闻此言,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根子在这里,平梁王府的管事!
杜行首是哲真人,王府内宅也有哲真细作,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有这样有权势的人,才能打通这几家门第,实施投毒之事。
太子借画舫杜行首身份暴露之事发难,最终寻根探底,目标直指平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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