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脚步未停,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反问:“宣城?你从何得知的?”
他心中却是一顿,石竹是十月二十七日深夜才将密信送到他手中,信中明确说了沈月陶故意甩掉了他的暗卫去了宣城,还交代了些许后续安排。
这才过去一天,十月二十八日,林霁尘的消息渠道竟也如此灵通?莫非也是留了信给他?
林霁尘并未察觉太子瞬间的思绪万千,自顾自地说道:“而且,据我推体侧,她并非如我们最初所想是被人挟持或遭遇不测,而是……自己主动去的宣城。”
他看向太子,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到一丝惊讶或认同:“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弱质女流,为何要只身前往那等边陲苦寒之地?还偏偏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但见面上依旧维持着太子的威仪与平静,林霁尘面上浮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有些自嘲。
“殿下,或许觉得我此刻言行可笑。不瞒殿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微微仰头,看向宫墙上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审视自己过往的二十年。
“从前,我只知何为门当户对,何为才貌相当。月陶……她在我眼中,不过是沈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容貌不算绝色,才情亦不显赫,性子更是……不甚温婉。我甚至曾以为,若她能得到我一丝半点的青睐,已是她莫大的荣幸。”
赵珩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然,他此时恨不得堵住林霁尘的嘴。
“‘全都第一公子’?呵,不过是旁人谬赞,我却也因此自视甚高,以为世间女子,合该任我挑选,而我只需矜持地站在云端,俯视她们为我倾心、为我争抢便是。”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赵珩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又温柔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与灼热。
“可当她真的不见了,当她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传来时……我才发现,我这里,”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会慌,会乱,会……疼痛难忍。”
“我这才明白,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是那个我可以随意评判、居高临下看待的沈家庶女。她在我的心上,留下了痕迹。”
林霁尘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高傲外壳,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下,我想见她,确认自己的心意。”
赵珩听着林霁尘那近乎剖白心迹的言语,嘴角的弧度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越发高高翘起,那笑容看起来温文尔雅。
瘦窄的脸上,有些突兀了。
“林散骑,”赵珩声音平稳,带着些玩笑意味儿,“你莫非是忘了,她已与刘三公子定了婚,而父皇,也早已为你和平安郡主赐下婚旨。”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霁尘脸上,语气渐沉:“你这般不管不顾地剖白心迹,将未来的平安郡主置于何地?将康显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又可曾想过,你这一时冲动,会将沈月陶推到何等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
他试图用现实、用责任、用利害关系,将林霁尘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压回去。
谁知,林霁尘听闻此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赵珩,那眼神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
“殿下教训的是,是臣失言了。”他口中称是,话语却步步紧逼,“臣身份微末,自然比不得殿下尊贵,所思所想亦不及殿下周全。只是……”
他话锋一转:“殿下不假思索便如此急切地阻拦臣追寻心意,甚至……设身处地为沈小姐的境遇考量得如此周详。这份‘关怀’,不知殿下可曾同样施与臣的妹妹,未来的太子妃,林婉清?”
赵珩瞳孔微缩,嘴角那抹完美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缓缓敛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直冲头顶,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弦绷紧的声音。
骤然意识到,林霁尘这番话,根本就是一个试探!试探他对沈月陶的态度,试探他是否将林婉清真正放在了未来妻子的位置上!
而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自己方才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维护沈月陶,完全落入了林霁尘的圈套,暴露了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思。
那个狡猾的女人!竟能如此影响他的判断,让他在这等关键时刻,被林霁尘轻易抓住了破绽!
赵珩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他冷冷地看着林霁尘,心中警铃大作——这未来的大舅子,今日此举,真的仅仅是为了试探他对沈月陶的心思吗?还是,来提醒自己!
宣城边娘子那低矮的土坯房里,连着两日的酒肉招待,让樊立彻底将张安视作了仗义疏财的好兄弟,勾肩搭背,无话不谈。
他是个粗人,有酒有肉便是天堂,哪里会去想更深的东西。
可柳散不同。
几杯浑浊的烈酒下肚,他借着酒意揽着梅香早早“睡下”,鼾声如雷,心思却清明如镜。
他冷眼旁观,越发觉得张安此人透着古怪。
一个在矿上帮工、卖膏药的走贩,即便有些积蓄,出手也未免太过大方了。那精白面,那风干鸡,那不要钱似的酒水……这绝非常态。
他留了心,第二日、第三日,便不着痕迹地从边娘子和梅香口中套话,终于让他摸到了一点门道——原来张安近来搭上了一条财路。
有个从南方来的酒楼管事,打着寻觅地方特色美食和稀罕物的旗号,四处撒钱。但凡推荐些像样的吃食或玩意儿,都能得一笔不小的赏金。
樊立听了只当张安是胡诌,柳散却默默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稀罕玩意儿”几个字。
他想起矿洞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岔道,因有细小的山泉渗入,湿冷异常。
有些好酒的矿工偷偷用那渗透水酿酒,并借助矿山洞穴独特的环境窖藏,据说能得出一种别具风味的“矿洞酒”,虽浑浊,却别有劲道。或许,可以此为由头?
世上之事,有时就是这般“巧合”。柳散心中盘算的,本是想借张安这条线,探探那南方管事的底。
他佯装无意地提起这特殊的“矿洞酒”,张安果然表现出兴趣。
于是,第三日,柳散便领着张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进入了那废弃的矿洞岔道。光线昏暗,空气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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