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指尖刚触到青石板，眼前的景象突然碎了——不是雾霭消散的柔和，是琉璃骤然崩裂的脆响。方才还凉得刺骨的青石板，竟变成了凌家祖宅熟悉的青砖墙，嫡兄凌浩穿着锦缎长袍，指尖夹着块灵纹石，居高临下地戳他额头：“旁系就是旁系，连一阶铭文都画不好，母亲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指尖瞬间绷紧的触感无比真实，可下一秒，凌浩的脸就开始扭曲，像被水泡发的纸人，五官慢慢融成一片模糊的青灰，最后凝出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面具没有眼洞，两道银色纹路却像活蛇般缠到手腕——那纹路他绝不会认错，赵虎黑铭石上有，落石纹触发时树影里人影的手腕上也有，是王长老的专属印记。
“你母亲的秘密，”青铜面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木头，“藏在内门藏经阁。”
话音未落，胸口的《春秋铭典》突然猛地发烫，一团暖光撞开幻境裂缝。凌尘瞬间清醒，耳边是王浩压抑的啜泣和赵虎嘶哑的嘶吼，脚下青石板的凉意刺得人打颤，哪有什么凌家祖宅？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裹着他们三人在重复延伸的石径里打转。
掌心还残留着铭典的温意，精神力扫过周身时，竟察觉到石径上流动着一股温和的波动——不是迷阵本身的灵力，更像某种残留的精神印记，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哪本古籍里见过类似描述。
“凌兄……我娘她……”王浩的哭腔突然清晰，少年蜷缩在青石板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眼泪顺着指缝往石缝里渗。他眼睛闭着，眉头拧成死结，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方才在缠藤纹里耗了太多精神力，此刻显然快撑不住幻境的侵蚀。
凌尘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王浩的肩膀，身后就传来赵虎的嘶吼：“我没输！我没给赵家丢脸！”转头看去，赵虎正对着空气挥舞拳头，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像是在跟什么人争执。他袖口鼓着，凌尘的精神力探过去，触到一块发烫的硬物——是爆燃铭石，石面那道银色印记在雾里泛着淡光，和青铜面具人手腕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原来赵虎一直带着这东西。凌尘眼神冷了几分，之前在毒雾纹那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嫉妒，现在才明白，这背后早有更麻烦的人在推波助澜。
“王浩，醒醒。”他放低声音，注入一丝精神力震颤——这是《春秋铭典》里记载的“醒神诀”，对付浅层幻境最有效。王浩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倏地睁开，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好半天才缓过神，声音还在发颤：“凌兄……我刚才好像回家了，有人说……只要我放弃考核，我娘的病就能好……”
“是幻境。”凌尘递过去一块灵纹石，“捏紧它，感受里面的灵力，别被执念带偏。”
王浩用力点头，指节攥得发白。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跟着是传送符的灵光闪过。两人快步穿过浓雾，看见个穿外门白袍的弟子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精神力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怀里掉出封泛黄的家书，信纸被眼泪打湿，字迹歪歪扭扭：“家里已凑够你下次考核的灵晶，一定要成功。”
那弟子看见凌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透明——精神力耗尽，要被传送出去了。最后一刻，他伸手想去抓家书，却抓了个空，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娘，我又让你失望了……”
灵光彻底裹住他的身体，转眼就消失在雾里，只剩那封家书在风里飘着。王浩眼圈红了，攥着灵纹石的手更紧。凌尘弯腰捡起家书，叠好放进那弟子残留的储物袋——等考核结束，或许能托长老转交。
抬头看向石径深处，雾似乎更浓了，可青石板上隐约泛着微光，一块接一块，像在指引方向。“凌兄，我们该怎么走？”王浩小声问，眼神里满是依赖。
凌尘没立刻回答，闭上眼让精神力顺着石径蔓延。《春秋铭典》在脑海里展开，书页上浮现出与石径对应的纹路，每块青石板的位置都清晰无比。他注意到，有三块青石板的灵光比周遭亮上几分，依次是第三块、第七块、第十一块——竟恰好对应外门弟子初、中、高三阶的灵力水准。
“跟我来，踩准每块青石板。”凌尘拉起王浩的手腕，率先走向第三块青石板。脚刚踩上去，就听“嗡”的一声轻响，周围的雾淡了些，赵虎的嘶吼也弱了几分。
“你凭什么说这么走？”赵虎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从幻境里挣脱了些，眼神依旧偏执，“万一你走错了，我们都得被困死！”
凌尘没回头：“不想被困死，就跟着来。”
赵虎咬着牙犹豫几秒，还是跟了上来。他走得磕磕绊绊，显然没完全缓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凌尘的背影，手里的爆燃铭石攥得更紧——幻境里家族长辈的责骂还在耳边，他不能输，更不能输给凌尘这个“没背景的野路子”。
踩上第七块青石板时，雾又淡了些，赵虎的精神也清醒了些，不再嘶吼，只是沉默地跟着。凌尘能感觉到，这块石板上的精神印记更明显了，温和厚重，和之前在聚风铭玉上感受到的气息很像——是李墨长老的气息。
原来这迷阵是李墨长老布置的。他心里一动，之前赵坤长老说过，李墨长老一直在找有天赋的弟子，难道这迷阵就是他的筛选手段？
走到第十一块青石板前，凌尘深吸一口气，拉着王浩踩了上去。“嗡”的响声比之前大了许多，浓雾像被无形的手扯开，快速退去，重复的石径也消失了，露出山谷原本的模样。王浩惊喜地叫出声，赵虎也愣住了，看着熟悉的景象发怔。
可凌尘没放松——精神力扫到远处树影里，一道银色灵光闪过。是青铜面具人！那人站在树后，手里捏着块传讯铭石，正朝着他的方向看。四目相对的瞬间，青铜面具人没动，只是微微侧头，像在确认什么，接着指尖一动，传讯铭石亮起微光，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树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心跳漏了一拍——青铜面具人一直在监控他们！而且幻境里那人说母亲的秘密在藏经阁，绝不是巧合。王长老的人在盯梢，李墨长老的迷阵在筛选，母亲的秘密又和内门藏经阁有关……这迷雾谷的考核，远比他想的复杂。
转头看向赵虎，发现他正偷偷把什么塞进袖口——是那块爆燃铭石。就算从幻境里出来，他还是没放弃动手。凌尘眼神冷了下来，刚想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巨响，跟着是碎石滚落的声音——三阶落石纹，被触发了！
赵虎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后退一步。王浩也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凌兄，怎么办？”
凌尘抬头看向声响处，能看到巨石滚落的影子，石面上的灵光刺眼无比。他握紧王浩的手，又瞥了眼身后迟疑的赵虎，深吸一口气：“走，去看看。”
赵虎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凌尘还会管他，犹豫几秒，还是跟了上去。脚步依旧迟疑，手里的爆燃铭石还在发烫，可看着凌尘的背影，心里却莫名多了丝不确定——这个凌尘，好像真的和他想的不一样。
雾彻底散去，山谷景象清晰起来。滚落的巨石越来越多，朝着他们的方向砸来，石面上落石纹的灵光像张开的巨网。凌尘拉着王浩往旁边的巨石后躲，赵虎也慌忙跟过来。
就在这时，指尖突然传来熟悉的温度——《春秋铭典》在发烫。低头看去，书页上浮现出落石纹的解析，核心节点位置清晰无比。可同时，他也注意到，落石纹的灵光里，掺着一丝极淡的银色——和王长老的印记、青铜面具人手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王长老的人在操控落石纹！
凌尘的眼神瞬间锐利。看着滚落的巨石，又看了眼身边发抖的赵虎，心里突然清明——赵虎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对手，还在后面。
巨石越来越近，风声在耳边呼啸。凌尘握紧玄铁铭文笔，指尖凝聚起精神力。他知道，这一次，不止是破解陷阱那么简单了。
远处树影里，青铜面具人看着这一幕，手里的传讯铭石再次亮起，一道讯息发了出去：“目标已破迷阵，精神力坚韧，需进一步测试。”
讯息发送的瞬间，他转身消失在树林里，只留下巨石滚落的巨响，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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