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黑色血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片污秽的血肉从空中消融，天空像是被洗过一遍，露出了久违的灰蒙蒙的天光。
盆地内，死寂一片。
无论是赤身后的三千多名战士，还是远处那些匍匐在地的数万邪神信徒。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大军最前方，纤细却又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身影。
一个中位邪神，就这么没了？
不是艰难的鏖战，不是惨烈的厮杀，甚至连像样的挣扎都没有。
从出现到被踩爆，整个过程，快得像一场荒诞的梦。
“哐当。”
一名战士手中的长矛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声音像是一枚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湖面。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从三千多名战士的胸膛里，轰然爆发！
“火神在上！”
“首领无敌！”
“我们……我们真的杀死了一头中位邪神！”
最初的震惊与骇然，在瞬间转化为了极致的崇拜与狂热。
他们看着赤的背影，眼神中的敬畏，已经超越了对一个首领的服从。
因为就在此时，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诞生！
与这边的狂热相比，盆地另一端，那些幸存的邪神信徒，则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那个带给他们力量，也带给他们无尽恐惧与痛苦的神。
被那个女人，像踩死一只虫子一样，踩死了。
信仰的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些人开始嚎啕大哭，一些人则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更多的人，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绝望地看着那个正在向他们缓缓走来的身影。
赤对身后那震天的欢呼充耳不闻，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扫过那条蜿蜒的大河，扫过那些被吓破了胆的俘虏。
“猛。”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属下在！”
猛一个激灵，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头颅几乎要埋进泥土里。
“打扫战场。”
赤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家务事。
“把那东西的碎肉烂泥，全部给我烧了，再挖个深坑埋了。”
“我不想我们新的家园里，还残留着这些肮脏玩意儿的味道。”
新的家园四个字，让猛和所有听到这句话的战士，呼吸都为之一窒，眼中的狂热更盛。
“是！”猛大声应诺，立刻起身，开始咆哮着指挥军队。
“还有，”赤补充道，“那些被邪神力量侵蚀得太深，已经没救的狂信徒，处理掉，别浪费粮食。”
“至于剩下的，全部捆起来，收缴所有武器。”
“是！”
军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一部分人开始清理战场，用火焰焚烧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血肉。
另一部分人则如狼似虎地冲向那些已经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邪神信徒，用绳索将他们一个个捆绑起来。
斯文头领跟在赤的身后，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他看着那些被轻易捆绑的俘虏，看着那些被毫不留情斩杀的狂信徒。
再回想起赤出征前，那番“传播火神光辉，解救被奴役的可怜人”的庄严宣告。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就是首领口中的“解救”和“新生”吗？
赤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侧过头，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没什么，首领。”斯文头领连忙低下头。
“你看，他们多可怜。”
赤的目光望向那些被捆成一串的俘虏，语气里带着一丝悲悯。
“被一个弱小又愚蠢的邪神奴役，活得连牲口都不如。”
“现在，他们的神死了，他们自由了。”
“而我们，将给予他们真正的新生。”
赤缓步走到数万名俘虏前方的一块高地上，她的身后，是纪律严明，杀气腾腾的军队。
远处，焚烧邪神残骸的火焰冲天而起。
所有俘虏都抬起头，用恐惧和麻木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的神，死了。”
赤开口，第一句话就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它很弱，所以它死了。”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赤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追随你们那肮脏弱小的神，一起去死。”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容温和灿烂。
“第二，抛弃你们可笑的过去，跪倒在我的脚下，向真正伟大的存在，火焰之神，献上你们的信仰。”
“你们将成为火神的子民，成为我的部落的一员。”
“你们会得到食物，得到庇护，用你们的双手去劳动，去换取活下去的尊严。”
“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含笑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的数万生灵。
数息之后，一个离得最近的俘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他拼命地将额头砸在地上，用嘶哑的声音哭喊着：
“我愿意！我愿意信仰火神！求您……求您饶我一命！”
他的哭喊像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数万名俘虏，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齐刷刷地跪伏下去。
哭喊声，哀求声，宣誓效忠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响彻了整个盆地。
现在的他们，别无选择。
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的威胁面前，信仰就是如此廉价的东西。
赤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下高地。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征服的土地，竟有了一种祥和而壮丽的美感。
“首领，您……您简直就是神明降世！”
猛跟了上来，看着赤的眼神，已经完全是一个狂信徒。
“我不是神。”
赤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我只是火神手中的一把刀，用来清除掉那些胆敢遮蔽神之光辉的污秽而已。”
“神的力量，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浩瀚。”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依旧沉默不语的斯文头领，饶有兴致地问道：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应该先派人来交涉吗？”
斯文头领身体一颤，猛地弯下腰，用近乎谦卑到骨子里的语气，颤声道：
“属下愚钝！首领的智慧，如同天上的烈日，属下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片混乱血腥的黑暗大地上，所谓的仁慈与道理，不过是强者赐予弱者的点缀。
最直接的暴力，才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
赤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
她转过身，迎着晚霞，眺望着这片属于她的，广袤而肥沃的土地，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你看，”她轻声说道，“传播火神的光辉，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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