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
李毅飞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道沉默注视着他的身影。
残躯近乎透明、仅余微弱剑芒流转的周平，以及气质深邃雍容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倪克斯。
周平和倪克斯怎么在这里？
发生什么来着？
我记得我好像被风神休追杀，后面用了【第二人格】？
嘶，头好乱。
这时，他突然发现眼前两人神色有些不对。
周平那只握着【祈渊】的右手，似乎有些犹豫。
倪克斯深邃如夜的眼眸中，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低沉与审视。
李毅飞下意识地想抬手擦擦脸，却在抬起的瞬间僵住了！
他的右手……
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手！
从手腕开始，细密冰冷的幽绿蛇鳞层层覆盖，一直蔓延到指尖。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李毅飞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心脏狂跳不止。
他什么时候蛇化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周平和倪克斯自己不是人，是一只野生的神话生物，快来抓我呀？
虽说他一个无量，但也不可能…
嗯？等一下。
我怎么克莱因了？
先不管这个，找个理由先狡辩一下。
“额…那个…剑圣前辈，倪克斯老（婆）…咳咳。”
“倪克斯前辈，咳咳。”
“我…我可以解释的……”
他声音干涩发紧，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说辞。
“咳咳。”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周平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咳。
李毅飞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这一看，让他如遭雷击！
周平的身躯……已经近乎完全透明。
那曾经斩神诛魔的伟岸身躯，此刻如同风中残烛。
仅剩下右胸口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琉璃光芒在顽强闪烁。
那是他的琉璃赤子心！
然而，即便是这颗赤子之心，其光芒也黯淡了大半，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周平的目光缓缓转向李毅飞。
那双即使濒临消散也依旧锐利的眼眸中，没有鄙夷，没有质问，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认可。
“李毅飞，”
周平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李毅飞耳中。
“你虽然不是人……”
“但你……真的很不错。”
李毅飞：……
虽然很煽情，但好像在骂人。
“我……走了。”
周平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李毅飞，望向了宏连的城市深处，
“替我和七夜……道别。”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已微弱至不可闻。
残存的躯体，如同燃尽的烛火，化作点点纯净的法则光丝，开始无声地飘散。
最后，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定格在身着黑裙的倪克斯身上。
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最后剑芒，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流星！
“倪克斯，”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剑的铮鸣，
“带着这柄剑……替我，杀穿奥林匹斯！”
砰——！！！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响。
红尘剑仙周平最后的身影，彻底化作漫天飞舞的法则白丝，消散在宏连弥漫着硝烟与血气的天地之间。
天地，一片死寂。
风仿佛停止了呜咽，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
今日，大夏剑仙周平，于迷雾战场之中，燃尽残魂，身化飞灰。
剑道……化道！
嗡——。
那柄深深插入焦黑大地的【祈渊】古剑，发出一声饱含悲怆的震天剑鸣。
天地间最后消散的那一缕至纯剑意，如同百川归海，轰然灌入剑身！
刹那间，【祈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剑芒，剑身剧烈震颤，仿佛承载着主人最后的遗志与滔天的怒火，要将这片天地都斩开！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奔涌而出，席卷四方！
就在这悲怆与杀意交织的瞬间！
站在血泊与尘埃中的黑夜女神倪克斯，一步踏出。
她的身影快到了极致，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裹挟着浩瀚无边的黑夜神力，猛地抓向空中那几缕即将彻底飘散的法则白丝！
“凝！”
倪克斯一声清叱，双眸之中爆发出足以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恐怖神威！
掌心处，一点极致的黑暗瞬间扩张，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微型黑洞！
被她抓住的那几缕法则白丝，如同拥有生命般拼命地扭曲、挣扎。
倪克斯漆黑的星纱罗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她紧咬银牙，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对着虚空用力向后一抓！
仿佛从时光长河的末端，强行挽留！
“魂归来兮。”
嗡——！
那即将彻底逸散于天地间的最后几缕法则白丝，在黑夜神力的强行拘束下，竟奇迹般地重新汇聚、凝结。
最终，在倪克斯的掌心上方，化作一颗仅有拳头大小、通体琉璃般剔透无瑕的心脏。
周平的琉璃赤子心！
心脏静静地悬浮着，虽然已经停止了跳动。
但那是剑仙最后的本源。
倪克斯凝视着这颗心脏，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自己那象征着无尽黑夜的裙摆一角，用力一撕！
刺啦——！
一片深邃的“夜色”被撕扯下来。
这片“夜色”如同最轻柔的薄纱，又像是最坚固的壁垒，轻轻覆盖在那颗琉璃心脏的外侧。
瞬间，心脏上流转的纯净光芒被彻底包裹、隔绝，再无一丝一毫透出外界。
黑夜法则，永恒的封印！
做完这一切，倪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明显的苍白，气息也微不可察地衰弱了一丝。
那被她亲手撕裂的裙摆一角，更是她灵魂的本源。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被夜色包裹的琉璃心脏收好。
目光转向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李毅飞。
“走吧，孩子。”
倪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
李毅飞看着倪克斯苍白的脸和破损的裙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蛇鳞，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倪克斯前辈。”
“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眼神复杂而决绝。
倪克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也没有强求，只是微微颔首：“那好吧。”
“保重。”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深邃的黑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宏连核心战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倪克斯离开后，李毅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终于走了。”
“还真怕她直接给我带走。”
“得，现阶段和林七夜相认百害无一利。”
“先离开这里吧。”
“省的再遇到什么冤种外神。”
他闭上眼，意念沟通。
远处，正在与守夜人激战或游荡的三首灾厄、冰魄蛇君等蛇妖。
它们脚下瞬间各自浮现出一个稳定而深邃的空间传送门。
它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归巢的倦鸟，纷纷纵身跃入其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李毅飞伸出右手，此时的右手已经恢复原状。
他摊开右手掌心。
只见一只由红色纸币折叠而成的纸蝴蝶，轻盈地悬浮在他手心之上，缓缓扇动着翅膀。
李毅飞看着手中这只寄托了远行希望的纸蝶，轻笑道：
“定仙游！！！”
嗡！
纸蝴蝶周身爆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空间光芒，围绕李毅飞轻盈地旋转一圈！
下一秒，空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李毅飞的身影，连同那只纸蝴蝶，瞬间模糊、虚化，最终彻底消失在宏连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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