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南关。
硝烟渐散，血腥味却依旧浓重得化不开。
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伤者的呻吟与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天空的异象缓缓褪去，露出昏黄暗淡的天光，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无数身着白衣的医疗人员如同迁徙的鸟群，提着担架，在断壁残垣与尸山血海间穿梭，竭力搜寻着生命的迹象。
晨南关本身的医疗力量早已超负荷运转，一架架来自其他关隘的运输机不断降落，带来更多的医护人员与急救物资。
伤势较轻的守夜人相互搀扶着，沉默地走向关内，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劫后余生的麻木。
“红缨姐，你们还好吗？”
林七夜清理完外围零星的抵抗，快步走到红缨小队几人身边。
他的黑袍上也沾满了血污，但眼神依旧锐利。
“我没事……但温祈墨他，”
红缨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苦涩，她正吃力地背着昏迷不醒的温祈墨，
“精神力反噬太严重，一直没醒过来。”
林七夜探出精神力仔细检查了一下温祈墨的状况，确认没有性命之忧后，微微松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从红缨背上接过温祈墨，沉稳地说：
“后勤那边有擅长精神领域治疗的能人，我这就带他过去。”
红缨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
在那尊令人望而生畏的灾厄相柳的头顶，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
“七夜……等一下。”
“你能……带我去和他说句话吗？”
“谁？”林七夜一时没反应过来。
红缨的视线没有收回，依旧望着那个方向，眼神复杂。
这么多年，他变得如此强大，身影也愈发挺拔。
可为什么……为什么从不回来？
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
既然他不来，那她去找他，为什么他还是要避开？
另一边，莫莉的目光也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什么。
她看向林七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询问，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我先送祈墨去治疗，回头再说。”
林七夜看着红缨的神情，心中了然，暗自叹了口气。
他背稳温祈墨，承诺道：
“等眼前这些事稍微安定下来，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破损的外墙之后。
……
“初步统计，此战，守夜人方面，确认战死八十二人，十九人重伤致残，恐怕……恐怕再也无法执行任务了。”
目前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二十人。
“军方和普通民众的伤亡数字还在统计，情况……稍好一些，但同样惨重。”
一位守夜人推着轮椅，上面坐着缠满绷带的左青，正从临时医疗室里出来，低声汇报着冰冷的数字。
左青的身体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声音问：
“大夏神那边……情况如何？”
“众神伤亡亦极为惨重。”
“刚接到星君消息，十二金仙中，五位确认陨落，三位重伤濒危，基本失去战力。”
“现在能动用的大夏神战力，不足全盛时期一半。”
左青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痛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战争还未完全结束，现在无法为他们举行正式的葬礼……”
“先将烈士们的遗体，妥善送回各自驻地，刻碑厚葬。”
“等所有功勋，待一切平息后，统一追封。”
“是。”
这时，几道深红色斗篷的身影走到近前。
“左司令。”
林七夜看着左青几乎被绷带裹满的身体，担忧地问，“您的伤势……”
“还撑得住，死不了。”
左青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你们有什么事？”
“左司令，这场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林七夜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左青正想开口，一股陌生而强大的神性气息突然出现，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轮椅扶手下藏着的直刀。
但他目光扫向远处相柳头顶那道身影并未有任何动作，便又缓缓松开了手。
来人身披黑袍，摘下帽兜，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病态苍白的少女面庞。
诡计之神，司小南。
“左司令……”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小南，你受伤了？”
林七夜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不稳，他的【凡尘神域】对感知极为敏锐。
“不碍事，被个不开眼的小神偷袭了一下。”
司小南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切入正题，
“我在奥林匹斯探听到消息，宙斯与倪克斯的争斗有了结果。”
“宙斯用了诡计，倪克斯……输了。”
她顿了顿，看向左青和林七夜，一字一句道：
“现在，宙斯已经整合了奥林匹斯的力量，最快一日之内，兵锋就将直指大夏！”
“什么？”
左青脸色剧变，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
是李毅飞。
他不知道何时又戴上了面具，这一次，还是一张哭脸面具。
他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些许沙哑，却有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无妨。
“我会守在这里。”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巨大的相柳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般，盘踞在晨南关之外。
它的存在本身，就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劫后余生的人们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却又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阴影笼罩大地，关隘内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残破的墙体与疲惫的面容。
关内一间临时清理出的洗手间内，光线昏暗。
水流声早已停止，只有一片死寂。
一个身影独自站在洗手台前。
他身上穿着深红色的守夜人斗篷，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与尘土。
然而，面前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他此刻的容貌，而是一个身着古朴道袍，面容模糊却气质超凡的身影。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镜中的“他”率先开口，声音空灵而遥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百里涂明，还是灵宝天尊？”
站在镜前的百里胖胖身体猛地一颤，瞳孔收缩，脸上浮现出挣扎与迷茫。
“我……”
“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不……我不是……”
“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百里胖胖发出一声低吼，失控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咔嚓！
面前的镜子应声粉碎，化作无数碎片，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映照出千万个破碎而扭曲的倒影。
“呼……呼……呼……”
百里胖胖撑着洗手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他定了定神，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墙壁上，那些散落的镜子碎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无声无息地重新汇聚，再次凝结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镜面光滑如初，清晰地映照出洗手间内的景象。
只是，那镜中倒映出的，不再是穿着守夜人斗篷的百里胖胖，而是那位道袍加身、目光深邃如星海的灵宝天尊。
镜中的“他”静静地凝视着百里胖胖的背影，嘴唇未动，一个冰冷而威严直响内心。
“记住，这世间……可以没有百里涂明。”
“但不能没有灵宝天尊。”
声音落下，镜面再次恢复平静。
但那股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寒意与宿命感，却让百里胖胖的脚步僵在原地，久久无法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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