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麻药过后龇牙咧嘴地喊疼，向暖一边熟练地按响呼叫铃让护士加止痛泵，一边削着苹果，嘴里还不忘调侃：“瞧你这点出息，平时拧个瓶盖都喊手疼，现在知道英雄不好当了吧？阑尾炎也是发炎，够你受的。”
晓晓虚弱地翻了个白眼：“没良心……说好的火锅奶茶呢？现在就剩白粥咸菜……”
“等你好了，满汉全席都行。”向暖把苹果切成小块递过去，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门外。走廊上偶尔有医生护士经过，但都不是那个清冷挺拔的身影。
她心里那只被命名为“好奇”和“好胜”的小猫，正用爪子不停地挠着。
护士来调整了止痛泵，晓晓舒服了些，昏昏沉沉睡去。向暖给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径直走向护士站。
上午那个和她搭话的护士小刘正在写记录。
“刘护士，”向暖凑过去，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甜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忙呢？”
小刘抬头，看到是她，也笑了：“是你啊。你朋友没事了吧？”
“好多了，谢谢关心。”向暖倚在台边，状似随意地问：“对了，你们那个沈医生……他平时都在几楼啊？神经外科是吧？”
小刘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怎么？还不死心啊？沈医生的办公室和主要活动区域确实在神经外科病区，7楼。不过我劝你啊，别抱太大希望。追沈医生的姑娘能从这儿排到医院大门口，各种类型的都有，就没见谁能成功跟他约上一次会的。他眼里除了病人和论文，估计就没别的了。”
“这么夸张？”向暖挑眉，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头更足了。越是难啃的骨头，啃起来才越有成就感，这是她在部队里学到的。
“只会比这更夸张。”小刘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听说院长千金都碰了一鼻子灰。送便当？不收。约吃饭？没空。路上堵着表白？人家直接绕过去，留下一句‘请不要浪费彼此时间’。冷酷得像个机器人。”
机器人？向暖脑海里浮现出沈时韫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和利落厉害的背影。嗯，是有点像。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冰冷外壳下，应该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否则，怎么会选择当医生，还是神经外科这种挑战极限、与死神抢人的学科？
“谢谢啊，刘护士，你真是人美心善。”向暖嘴甜地道谢，心里已经开始飞速制定“作战计划”。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祖宗的智慧。
首先，情报收集。她需要知道沈时韫的日程规律。医生的工作时间虽然不固定，但查房、门诊、手术时间总有大致规律。
其次，制造“偶遇”。不能太刻意，要自然，要符合逻辑。直接去办公室堵人？太低级，肯定被无视。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出现在他活动范围内的理由。
最后，形象管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休闲运动装，利落是利落，但似乎缺少点……吸引力？毕竟是要引起一个“机器人”的注意，第一印象已经搞砸了（虽然她觉得自己那天的亮相明明很可爱），后续必须修正。
接下来的两天，向暖一边照顾晓晓，一边开始了她的“沈时韫观察计划”。
她发现沈时韫确实像个精密仪器。
早晨七点四十分左右，他会准时出现在7楼神经外科病区，开始早查房。
上午如果有门诊，他会去三楼门诊部。
手术时间不固定，但一旦进入手术室，短则三四小时，长则十来个小时。
下午通常会回病区看病人、写病历、和家属谈话。
晚上下班时间没准，但通常很晚。
他的动线简单得可怜：办公室-病房-手术室-会议室。偶尔会去医院内部咖啡厅买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他的表情更是单调：没有表情。对待病人时语气会稍微放缓，但依旧冷静客观；对待同事，公事公办；对待试图搭讪的（无论男女），一律冰封千里。
向暖趴在护士站台子下面（为了避免被某个可能经过的人发现），在小本本上记下：目标人物，极度自律，生活单调，工作狂，社交绝缘体。难度等级：SSS+。
挑战巨大，但向暖反而觉得血液里的兴奋因子在跳跃。
晓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动了。她看着向暖鬼鬼祟祟的样子，哭笑不得：“向暖暖同志，你这是执行侦察任务呢？目标是谁啊？说出来，姐妹给你参谋参谋。”
向暖合上小本本，神秘一笑：“一个……很有意思的‘敌人’。”
时机很快来了。晓晓需要去拍一个术后复查的b超，地点在门诊二楼。而向暖“恰好”知道，沈时韫今天上午在三楼专家门诊。
安排好晓晓在b超室门口等待，向暖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跑上三楼。
神经外科门诊外的候诊区坐满了人。向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头发。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工装裤和白色t恤，清爽又带点小帅气，既符合她的气质，又不显得过于刻意。
她假装低头看手机，眼角余光却锁定着诊室门口。
大约等了十分钟，诊室门打开，一位病人出来。紧接着，沈时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是准备叫下一个号。
就是现在！
向暖计算好路线，低着头“匆匆”走过，仿佛没看路，“恰好”在走到他身边时，一个“不小心”，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哎呀”一声轻呼，朝着他的方向栽倒过去。
她控制着力度和角度，确保不会真的撞伤他或者自己，但足够制造一次近距离接触。
按照她的剧本，他应该会下意识地扶她一下，然后她就可以趁机道歉、搭话，完美复刻浪漫爱情小说的经典桥段。
然而——
沈时韫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几乎在她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并没有伸手去扶，而是极其敏捷地向后撤了一小步，同时一只手迅速格挡了一下，卸掉了她大部分冲力，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扶住了她差点脱手飞出去的手机。
向暖晃了一下，自己站稳了。预想中的肢体接触没有发生，只有他格挡时小臂与她手臂那一刹那短暂而冰冷的触碰。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依旧毫无波澜的眼睛里。他微微蹙着眉，不是担心，而是想看一个不小心闯入了实验区域的干扰因素。
“看路。”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把手机递还给她，然后目光越过她，看向候诊区，清晰地叫出了下一个病人的号码和名字，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向暖接过手机，愣在原地。
周围偶尔有候诊的病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她这是被完全无视了？
甚至连一句“你没事吧”都没有？
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怜香惜玉”这根神经吗？！
挫败感如同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自信心。但下一秒，这股挫败感就化为了更强烈的斗志。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她看着沈时韫转身回到诊室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格挡的动作很专业，反应速度超快，下盘稳得不像个医生倒像个练家子。还有那精准地只救手机不救人的操作……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搞，但也比她想象中更有趣。
“沈时韫，”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神亮得惊人，“看来常规战术对你无效。”
“没关系。”
“本姑娘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我们，慢慢玩。”
她转身，步伐轻快地下楼，回到晓晓身边，心情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失败”影响，反而更加雀跃。
b超还没轮到晓晓，向暖耐心陪着。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晓晓，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再去给你倒杯热水。”
她拿着水杯，走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走廊另一侧——那里是急诊科的方向。
突然，她脚步一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急诊科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脱着白大褂，露出里面蓝色的刷手服，似乎正要赶往什么地方。
是沈时韫。他眉头微锁，步伐比平时更快，带着一种专注而紧迫的气息。
紧接着，医院广播响了起来：“紧急通知，急诊科需要神经外科紧急会诊！急诊科需要神经外科紧急会诊！”
沈时韫的脚步瞬间更快了，几乎是跑了起来，方向是手术专用电梯。
向暖的心也跟着一提。是有什么紧急手术吗？
她下意识地也跟着快走了几步，停在走廊转角，看着他焦急却不见慌乱的背影，那是一种属于医生的、与死神赛跑的专业姿态。
那一刻，他身上的冰冷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强大的专注力。
向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沈时韫，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耀眼。
她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晓晓的声音：“暖暖，水还没好吗？快轮到我了。”
向暖回神，连忙接了水回去。
陪晓晓做完检查，送她回病房休息后，向暖又溜达到了护士站，状似无意地问小刘：“刘护士，刚才好像听到急诊叫神经外科会诊，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小刘叹了口气：“唉，是个建筑工人，高空坠落，钢筋穿颅，情况非常危急，直接绿色通道送手术室了。沈医生他们这会儿肯定又在和死神抢人了。”
钢筋穿颅……向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微微一沉。那确实是非常危险的手术。
她忽然想到沈时韫那时紧迫的神情和步伐。他并非真的毫无感情，只是他的情感和专注，全部倾注在了他的病人和手术台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向暖心间弥漫开来，不仅仅是好奇和好胜，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敬意？
她看向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这场手术，不知道要进行多久。
那个冷得像冰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无影灯下，进行着一场生死博弈。
向暖轻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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