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风波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将向暖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再次冻结。她把自己投入更高强度的训练，仿佛只有身体的极度疲惫才能暂时掩盖心里的钝痛。
她不再主动联系沈时韫，甚至开始刻意避开任何可能听到他消息的场合。那张深夜发来的照片，被她设置了隐藏。眼不见，心不烦。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两个世界的人，硬要靠近，只会彼此伤害。
就在她几乎要说服自己放弃时，一个周二的下午，她收到了一个厚厚的同城快递文件袋。寄件人署名是——沈时韫。
向暖皱着眉拆开，里面掉出来的东西让她愣住了。
不是信，也不是礼物。而是一份装订整齐的、标题为《关于本人家庭情况及与苏婉瑜（心内科医生）工作往来关系的说明》的文件，后面还附了几份补充材料。
她难以置信地翻看着。文件用极其严谨客观的语言，详细说明了他母亲回国养病的情况、他与母亲略显疏离的关系成因（涉及他已故父亲的一些旧事，写得比较隐晦）、苏医生因其父与沈母是旧识故而偶尔帮忙照料的关系，并附上了几次共同出差、会议的工作行程记录及课题合作备案复印件作为佐证。最后，还用加粗字体标注了一句：【以上情况，此前未及时、充分向向暖同志告知，系本人沟通方式不当所致，特此说明并致歉。】
这……这算什么？提交尽职调查报告吗？！
向暖拿着这份堪比学术论文的“说明书”，简直哭笑不得。这太沈时韫了！用最正式、最冰冷的方式，来做最私密、最该用情感沟通的解释。
她正对着这份奇葩文件不知该作何反应时，手机响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沈时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疲惫？：“文件，收到了？”
“嗯。”向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
“……能见面谈谈吗？”他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不在咖啡馆。去……江边走走吧。”
向暖握紧了手机。江边？那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他居然会主动提议去那里？
她沉默着，内心激烈挣扎。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情感上……那份笨拙到可笑的“说明书”，和他此刻小心翼翼的邀请，像两只手，在她冰封的心湖上轻轻敲击。
许久，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几点？”
……
傍晚的江风带着水汽，吹拂在脸上有些凉意。向暖到的时候，沈时韫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深色的风衣，身形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正望着江面出神。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光，柔和了他惯常冷硬的线条。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向暖，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紧张取代。
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着，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沈时韫先打破了沉默，他停下脚步，看向向暖，眼神认真而复杂：“那份文件……是不是很蠢？”
向暖没想到他上来就先自嘲，愣了一下，别开脸：“……还行。挺有沈医生风格的。”
沈时韫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抿紧。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知道，那种方式不对。但我……不太会处理这些。”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语气带着一种艰难的坦诚，“这里的东西，对我来说，比任何手术都复杂。”
向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不擅长”。
“我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他继续说着，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家庭，工作，都是。觉得说出来没用，反而可能……带来麻烦，或者……让你担心。”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但我好像错了。”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向暖，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清晰的懊悔和……一丝请求：“推开你，比处理那些所谓的‘麻烦’，更让我……难受。”
江风吹乱了向暖的短发，也吹乱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总是冷静自持、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措的男人，看着他笨拙地试图用他的方式弥补裂痕。
心里的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沈时韫，”她轻声开口，“我要的，从来不是你完美无缺，或者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我要的，只是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好的，坏的，都愿意让我知道一点。哪怕我帮不上忙，至少……让我陪着你。”
沈时韫静静地听着，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向暖没有挣脱。
“我……试试。”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郑重，“以后……尽量。”
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这简单却沉重的四个字。
夕阳彻底沉入江面，华灯初上。江风吹拂着两人交握的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缓和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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