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在沈时韫的“远程医疗监督”和向暖自身强悍的恢复力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好转。肿痛基本消退，只是剧烈运动时还有少许不适。军医复查后，大手一挥：“问题不大了，注意循序渐进就行！不影响你去西北吃沙子！”
出发前最后两天，向暖忙着交接工作和打包行李。她把迷彩包装得鼓鼓囊囊，嘴里还念念有词：“防晒霜、护唇膏、跌打损伤膏……嗯，沈医生牌特效药膏必须带上！”
想到沈时韫，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自从那晚视频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状态，联系变得稀疏。偶尔几条微信，也是言简意赅：【按时用药。】【脚踝感觉如何？】【东西备齐？】
标准的沈氏关怀，严谨，克制，不带多余情绪。向暖每次都认真地回复，汇报情况，插科打诨，但他似乎没什么闲聊的兴致。
出发前一晚，向暖看着收拾好的行囊，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三个月呢，他就没什么要嘱咐的？哪怕一句“我会想你的”也好啊！这个冰山！
她赌气似的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沈医生，我明天一早就走啦！未来三个月，你的“小太阳”就要暂时断电了，请提前做好能源储备！】后面跟了个龇牙咧嘴的笑脸。
发送成功。她盯着手机屏幕，心里默数：一、二、三……
几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向暖泄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算了，他可能在忙，可能在手术，可能在开会……她给自己找着理由，但心底那点失落还是像水渍一样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向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不是微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向暖女士您好，这里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沈时韫医生于今日下午参与一台复杂手术时，因术中突发意外，疑似感染患者血液，现已被采取紧急隔离观察措施，暂无法与外界联系。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检测确认。特此通知，请勿过度担忧。】
短短几行字，像一道惊雷，在向暖耳边炸开。
手术意外？感染血液？隔离观察？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心里。沈时韫……感染了？什么病？严不严重？他现在怎么样？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脚一片冰凉。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外套和手机就往外冲，连脚踝的不适都完全感觉不到了。
“暖暖，这么晚去哪？”同屋的战友惊讶地问。
“去医院！”向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人已经冲出了门口。
夜晚的街道车流稀疏，向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市中心医院的名字，一路上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一遍遍拨打沈时韫的电话，永远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她又尝试拨打神经外科护士站的电话，占线。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她想起沈时韫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无影灯下专注的样子；想起他修长手指握着手术器械的沉稳；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医学的极致虔诚……那样一个人，怎么会……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向暖几乎是摔下车门，踉跄着冲向神经外科住院部。夜晚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刺鼻。她跑到护士站，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请问……沈时韫医生……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急迫而沙哑。
值班护士被她吓了一跳，看清是她，似乎有些意外，又带着几分同情：“向小姐？您别急，沈医生目前在隔离观察区，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要等检测结果。”
“隔离区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哪怕就在外面……”向暖眼圈红了，声音带着恳求。
护士为难地摇摇头：“对不起，隔离区禁止非医护人员进入，这是规定。而且，沈医生现在也需要静养和观察。”
静养……观察……向暖的心沉了下去。她失魂落魄地靠在护士站旁边的墙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外套传来。她该怎么办？她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是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姓陈，向暖之前来给沈时韫送粥时见过几次。
“陈主任！”向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直身体，“沈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
陈主任看到她，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小向啊，你别太紧张。今天下午那台手术，患者情况比较复杂，术中发生了针刺伤，沈医生确实有可能接触到了患者的血液。患者有乙肝病史，所以我们按规程，第一时间给沈医生用了阻断药，并进行隔离观察。现在只能等沈医生自己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才能确定是否感染。”
乙肝……阻断药……隔离观察……
这些术语像锤子一样砸在向暖心上。她知道乙肝的严重性。
“那……阻断药有效吗？他会不会……”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阻断药的成功率很高，但也不是百分百。沈医生身体底子好，应该问题不大。”陈主任安慰道，但语气并不轻松，“现在最重要的是观察和等待结果。你也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回去？她怎么可能回得去？
向暖固执地摇头：“我就在这等。我不打扰他，我就在外面等。”
陈主任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知道劝不动，只好说：“那你去那边休息区等着吧，别在这里站着。有消息我告诉你。”
向暖默默地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夜晚的医院，寂静被放大，偶尔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值班护士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耸动。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演习受伤、考核压力，她都没怕过。可一想到沈时韫可能因为一次意外而健康受损，甚至影响他挚爱的职业生涯，她就怕得浑身发冷。
那个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沈医生，原来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年。向暖不知道坐了多久，腿脚都麻木了。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一片混乱。
出发去选拔的事情，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她的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这层楼，那个隔离观察室里的人。
她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和沈时韫的聊天记录，最后停留在他没有回复的那条“断电”通知上。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
“沈时韫……”她低声呢喃，“你千万不能有事……”
就在她心神俱疲，几乎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主任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向！结果出来了！”
向暖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她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声音颤抖：“怎么样？”
“阴性！沈医生血液检测结果是阴性！没有感染！”陈主任语气轻快了不少，“阻断药起效了！虚惊一场！”
阴性……没有感染……
巨大的喜悦像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了所有紧绷的神经。向暖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扶住了墙壁。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庆幸的，狂喜的泪水。
“太好了……太好了……”她反复说着，泣不成声。
“沈医生还需要观察几个小时，确认没有其他反应，明天早上就能出来了。”陈主任笑着说，“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你这脸色差的。”
向暖用力摇头，又哭又笑：“不，我等他出来。”
她要知道他安然无恙，要亲眼看到他。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隔离观察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沈时韫穿着蓝色的隔离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步履依旧沉稳。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眼睛肿得像桃子，却一瞬不瞬望着他的向暖。
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在这里。
四目相对。
向暖看着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所有强撑的力气瞬间抽离，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沈时韫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头深深蹙起，伸手想碰碰她的脸，又意识到自己刚从隔离区出来，手在半空中顿住。
“你怎么……”他的声音因为疲惫和可能的紧张，有些低哑。
向暖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带着消毒水气息的隔离服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委屈：
“沈时韫……你吓死我了……”
沈时韫身体僵住，感受到怀里身躯的轻微颤抖和滚烫的泪水，那准备推开她的手，缓缓落下，最终，轻轻覆上了她因为奔跑和等待而凌乱的短发上。
晨光熹微，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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