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五点，q市学术交流中心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暮色四合，寒暄道别的声浪在微凉的空气中浮动。
各路学者带着学生，身影融入渐深的蓝灰色调中。
一天的学术社交与聚会终于落幕。
关子元和苏悦并肩走向出口，准备回酒店取行李，再赶往q市火车站，迎接那两位“高瓦数灯泡”——林小满和温久末。
就在二人穿过会场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苏悦老师！”
关苏二人驻足回头。
标志性的光头在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醒目，是尚清华教授。
“尚长江，您好。”苏悦停下脚步，语气不卑不亢，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为何尚长江特意在无人的角落叫住他们？
“咱们长话短说，”尚清华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目光灼灼地看向关子元，“我是来找您挖人的！”
苏悦心下了然，唇角微弯，看向身边的年轻人。
“您的学生，关子元，我从多方面了解过。物理竞赛全国第一，大二就在pRb上发表顶刊论文，这份成绩单，放在哪里都耀眼。更难得的是，老师对他的评价也极高！”
“老师评价？”关子元有些意外。
尚清华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我和你们组的邓丽华老师是本科同学。她跟我提起你，赞不绝口，说你是她近年来见过最有潜力也最有操守的学生之一。”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热切，“还有你那篇pRb论文，我仔细拜读了。说实话，很让我佩服！”
“那篇文章的工作量，扎实得惊人！里面的核心内容，拆出两篇顶刊再加一篇高质量会议论文，都绰绰有余。但是你没这么做，你选择了把逻辑闭环的成果，凝练在一篇论文里发表。能力强的学生，天赋异禀的学生，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在诱惑面前还能坚守学术底线，珍惜羽毛的，我只见过你这一个。”尚清华目光灼灼的看着关子元。
“您太过奖了，尚老师。”关子元被这直白而高度的赞扬弄得有些赧然，脸颊微微发热。
能得到这位国内凝聚态物理领域顶尖学者、半步院士如此评价，确实像做梦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悦。
苏悦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随即转向尚清华，笑容温婉得体：
“尚老师谬赞了。子元的成绩，离不开邓老师和组里环境的培养，更离不开他自己的刻苦和那份对物理纯粹的坚持。我们做导师的，能遇到这样的学生，是幸运。”
尚清华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无比真诚：
“所以啊，关子元同学，你一定一定要继续深造读研！p大物理系，是国内最好的平台。如果你考虑读研，我代表我的课题组，向你发出最诚挚的邀请！你想要的实验设备、研究资源，我这里都有，我会倾尽全力支持你这样的好苗子！”
这无疑是极高的认可和橄榄枝。
关子元与苏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我一定努力，尚老师。”
“好！好！”尚清华连声说好，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那个猪猪侠U盘，“出门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个给你，里面是我课题组的一些公开资料、研究方向介绍，权当个小礼物，你先看看。”
“谢谢您，尚老师。”
关子元双手接过那个小小的的U盘。
尚清华拍了拍关子元的肩膀，笑着对苏悦说：
“那就麻烦苏老师了，一定把这个‘宝贝’安全护送到目的地了。”
他特意在“宝贝”和“安全护送”上加重了语气。
苏悦莞尔一笑，应承道：“您放心，一定安全送到。”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会场二楼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里，一双眼睛紧紧锁定了下方转角处的三人。
——
q市火车站附近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个穿着厚重“雪人牌”黑色羽绒服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温久末把自己裹得像个移动的堡垒，拉链严严实实地拉到顶，巨大的羽绒服帽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黝黑的皮肤和一双透着憨厚气息的眼睛。
他一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比特超市购物袋和一块画板，背上还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包，活脱脱一个移动的行李架。
他旁边站着背着一个小巧双肩包的林小满。
一件粉嫩的短款羽绒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白色小兔子耳包，栗色的长发披散着，只在后脑勺俏皮地扎了一个小马尾。
一双遗传自苏悦的温柔杏眼，此刻正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五光十色的摊位。
她手里拿着两串刚买好的烤羊肉串。
瘦小的林小满站在人高马大的温久末旁边，对比强烈得有些滑稽，仿佛温久末那宽大的羽绒服口袋就能把她整个“装”进去。
林小满飞快地吃完了一串，小嘴吃得油汪汪的。
她找到路边一个井盖，熟练地把光秃秃的烧烤签从井盖的缝隙中精准地投了进去。
“太医哥，这串给你！”
她把剩下的一串递到温久末嘴边，示了意他张嘴。
温久末脸一红，嘴巴快速地在烤串上一抹，上面的肉就空空如也。
“太医哥，快看那边！”
林小满的目光被一个卖小饰品和玩具的摊位吸引，像只欢快的小鹿般一路小跑过去。
温久末一边费力地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拎着所有行李，赶紧跟上。
林小满在摊位前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小小的猪猪侠人偶挂件，造型夸张又可爱。
“你看，太医哥！”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个，用力一拉猪猪侠的脑袋。
“oh~ GG bond！童话里做英雄！”
欢快响亮的主题曲瞬间从人偶里传出来。
林小满觉得有趣，又拉了一下，主题曲再次响起：“oh~ GG bond！童话里做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温久末被林小满这俏皮的样子和响亮的歌声逗得忍俊不禁。
他把沉重的画板和比特购物袋小心地放在脚边，腾出手掏出手机，对着摊位上的二维码干脆利落地一扫。
“老板，钱付过去了。”
“啊？”林小满有些惊讶地抬头，她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打算买，“太医哥，不用啦！”
“俺感觉恁挺喜欢，送你个小玩意儿。也不贵。”
温久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林小满，黝黑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
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温暖如小太阳般的笑容，小心地把那个会唱歌的小猪猪侠挂件接过来。
“谢谢你，太医哥！”她仔细地把挂件扣在了自己粉色背包最显眼的位置上。
温久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小满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一个小时发车！关老师和我妈妈应该快到了吧？”
“嗯。”温久末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小满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小脸上。
忽然，温久末面色猛地一变！
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身体微微佝偻起来。
“咋了，太医哥？”
“毁……想屙！”
温久末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林小满听不懂他老家的方言，赶紧换成她熟悉的东北口音。
“就是……肚子疼得厉害！想上‘萎生间’！”
林小满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指着不远处一个指示牌：
“快去快去！把包放这儿！我看着！”
温久末如蒙大赦，飞快地把身上的行李箱、大书包、画板一股脑卸到林小满脚边，连那个画板也小心放好。
然后捂着肚子，以一种近乎滑稽又狼狈的姿态，一路小跑着朝远处那个醒目的卫生间标志冲去。
林小满看着他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又笑了起来。
这太医哥，真是憨得可爱又让人操心。
——
温久末按照指路牌，脚步虚浮地冲到一个略显偏僻的公厕。
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只有两个隔间，一个门上歪歪扭扭贴着张纸条：“已堵，勿入！”，另一个门紧闭着，显然有人。
温久末试着拉了拉紧闭的门把手，纹丝不动。
“俺嘞个娘诶！俺不中嘞！”温久末额头青筋直跳。
他看看那个贴着“已堵勿入”的隔间，绝望地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许多了，用力拉开“已堵”隔间的门，反手锁上。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过后，世界仿佛清静了。
就在温久末意识刚刚回笼，平复着心跳和呼吸时，隔壁包间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温久末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姓曹的小子传出来的消息，那东西肯定会送到雪乡电力研究所！你们那边给我盯死了！想办法弄到那个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在雪乡站给我堵住他们，千万、千万要把东西弄到手！听明白没有？！”
温久末的眉头瞬间拧紧。
这语气……怎么听着像电影里黑帮老大在给小弟布置任务？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小满的消息：
【折木奉太娘】：太医哥！关老师和我妈妈到了，速来！【狗头叼玫瑰】
温久末不敢耽搁，提上裤子，手都没来得及洗，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厕所。
远远地，他就看到关子元和苏悦已经拖着行李箱，和林小满站在一起了。
林小满正踮着脚尖，兴奋地朝他这个方向用力挥手。
看到同伴，温久末心头一松，也兴奋地抬起胳膊，朝三人用力挥舞着，加快脚步汇合。
四人终于凑齐。
林小满开心地拿起手机，切换到自拍模式，将镜头对准四人：
“来来来！雪乡小分队，第一张大合影！大家笑一个！茄子——！”
“咔嚓！”
“旅行快乐！雪乡之旅，正式开始咯！”林小满欢呼道。
“不是社团活动嘛……”关子元看着林小满兴奋的样子，在心中默默吐槽。
四人拖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向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进站口。
关子元侧耳听着温久末讲述着刚刚在厕所里听到的“黑帮老大”通话，感受着身边苏悦温和平静的气息时。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悄然抵达：
Jean Valjean
验证信息：“快走！不要来雪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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