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日，如期而至。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预示着什么。
一大早，护士就来为余淑兰做术前准备：禁食、备皮、换上手术服。余淑兰异常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慰紧张得手指冰凉的沈茹：“没事的，小茹，妈相信医生，我也相信你。”
这句话，让沈茹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用力点头。
上午九点整，手术室的推床来了。
沈茹和护工一起，将母亲送到手术室门口。
那两扇厚重的、写着“手术中，请安静”的自动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而寂静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沈茹把脸埋在膝盖里，脑子里乱糟糟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着，随时可能断裂。
各种不好的可能性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手术失败、并发症、母亲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这几天，若不是路秋忙前忙后，解决了所有生活上的琐碎，让她能全心陪伴母亲，她恐怕早已被巨大的压力击垮。
此刻，她有些希望路秋能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也好。但路秋今天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兴许是知道今天手术，不想打扰吧。
上午九点左右，路秋乘坐的黑色迈巴赫，正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后座上，路秋微微蹙着眉，看着平板电脑上张助理发来的紧急邮件，是关于港口项目一个突发状况的汇报。
席春书暗中联合了几家小公司，试图在环评数据上动手脚。
司机老王专注地开着车，车内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
“老王，”她忽然开口，“送完东西，直接回S市。”
前排的老王应了一声：“好的路总。不过您不上去看看沈小姐？”
路秋的指尖顿了顿。
透过车窗，能看到街对面的早餐铺冒着热气，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举着包子奔跑。她想起沈茹昨天接电话时，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紧张。
“不了，”她轻声说。
等手术结束，她再回来。
想到沈茹此刻一定紧张不安，路秋的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合上平板，揉了揉眉心，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安。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几分钟后被应验。
当车子行驶到一个车流量较大的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老王缓缓踩下油门，车辆平稳起步。
就在这时，一辆原本停在对面车道，看似正常等待左转的破旧银色面包车，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然加速。
它完全无视了红灯和正常的行车轨迹，车身打横，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决绝的速度，朝着路秋乘坐的迈巴赫一侧，狠狠拦腰撞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撕裂了街道的宁静！
巨大的撞击力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厚重的车身被撞得猛地向侧面平移出去，坚固的车门瞬间扭曲凹陷，车窗玻璃应声碎裂，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四散飞溅！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充斥着整个车厢。
“呃啊！” 驾驶座上的老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头部和胸部遭受重创，瞬间失去了意识，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
后座的路秋，在撞击发生的瞬间，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一侧，头部重重地撞在变形的b柱上！一阵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她，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她试图动弹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使不上丝毫力气。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迅速模糊，最后残存的感知，是鼻腔里充斥着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汽油味、血腥味，以及自己那因为极度惊吓和创伤而失控溢出的、带着绝望气息的Alpha信息素。
那原本清冽的柠檬汽水味，此刻变得混乱而刺鼻。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视野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那辆肇事的银色面包车里，司机那张模糊却带着一丝诡异狠戾的脸，以及对方迅速倒车、逃离现场的轮胎摩擦声……
精心策划。
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巨大的撞击声和车辆惨状，立刻引起了周围车辆和行人的注意。
“出车祸了！快报警！叫救护车！” 有人惊呼。
“我的天！那车撞得太狠了！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现场一片混乱。
好心的人们围拢过来，有人试图查看车内情况，但变形的车门无法打开。
有人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和110。
警笛声由远及近，交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救援人员使用破拆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变形的车门撬开。
“里面有两个人！司机已经没意识了！”
“后座还有一个！女alpha，头部出血严重，快！”
路秋被抬出来的时候，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警灯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紧蹙的眉头，仿佛在昏迷中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医院——正是沈茹所在的L市中心医院。
而此时，中心医院手术室这一层，依旧是一片死寂。
沈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她的手机放在腿上，屏幕亮着，是余小谷发来的消息：“茹茹，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她完全不知道，就在楼下的急诊中心，正上演着另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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