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时刻，太阳一点点下沉，晚霞把天边染得通红一片。
谢远之估摸着秦霄那边应该处理好了黄石门那件事，拿起昨日从落景渊那边拿回来给秦朝歌的千日醉，抬步不紧不慢地往苍云阁方向走去。
“哟，来啦。”
秦霄似乎知道他要来，端坐在棋盘前，见他进门，抬手招呼他上前。
“师尊。”
谢远之微微俯首，恭敬地行了礼，优雅地落座到棋盘另一边的位置上，手中的千日醉随手往桌上一放。
秦霄淡淡瞥了一眼那酒道：“这不是慕容珍藏跟宝贝似的千日醉么？”
“师尊好眼力。”
“诶，你可别恭维我，这千日醉酒香让闻过之人千日不忘，便是闻这酒香便知晓了。不过你们这些小子胆子真大，若慕容知道了定会提枪一个个把你们都挑了。”
秦霄想到慕容盛云出关时见着自家心肝宝贝没了的情景，不由发笑。
谢远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因动作而有些褶皱的衣服，语气淡淡地说：“这酒是大师兄拿的，说是这些天替大城主处理城中事务的报酬。若大城主要怪罪，便怪罪大师兄吧，与我们何干。”
秦霄朗笑道：“你这般全推给落景渊是否不太厚道了些，若许破俘那小子在定要骂你不讲义气了。”
“今日师尊怎么也说起厚道二字了？”
谢远之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秦霄磊落坦荡，温和守礼，正直厚道，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狐狸。”
秦霄一本正经的瞎扯。
“全赖师尊教的好。”
“好好好，你不止剑法有八分真传，这心思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个都是狐狸装什么磊落君子。
“我们也许久没有对弈了，今日同我下一局吧。”
“好”
秦霄目光落在棋盘上，略作沉思，抬手落下一子，缓缓开口道：“你决定好了?”
“嗯，那边怕是瞒不了多久了，我必须要离开，这样才能把朝阳城摘出那个漩涡中。”
谢远之对于秦霄知晓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意外，面上不显，语气中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遗憾和不舍。
“小医仙闭关，药虚谷闭谷。剩下半年时间，你作何打算?”
“我打算前往四方城，那里聚集了江湖形形色色的人，江湖草莽，流氓逃犯都往那个地方去，是这江湖上最乱的城。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去了那个地方，就算知道也不会前往，在那座城里打探消息，无异于大海捞针。四方城有一株地缘仙草，我得把它采来。”
“地缘仙草可制作救命丹也可制作封喉毒，你是想用这个草作为医仙救你的报酬。只是这草也不知道生长在何处，多少江湖侠客去四方城，未找到那仙草就命丧黄泉了。”
秦霄颔首思虑片刻，也认同他的想法，但是眉宇间有一丝忧虑。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上一拼，在绝处谋出一条生路。”
谢远之不同往日淡漠慵懒，眉宇间尽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眼底闪着不屈和坚定。
“凛然少年气，不错。只是你需得知道，真正的难关不在危机四伏的四方城，而在于药虚谷。”
在乱成一锅粥的四方城打探消息确实很难，那些人定会觉得，与其在四方城里盲目打探，还不如直接守在药虚谷，来个守株待兔，所以药虚谷彼时才是最危险之地。
“我自然知道，此番定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但是终归是要踏出那一步的。”
谢远之自然知晓就算他能无恙走出四方城，也不一定能活着走进药虚谷。
可他绝不会束手就擒，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去，就算没有可能，那他也要徒手破开那死局，撕出一条生路来。
狂，不也是少年本色么。
“何时离开?”
秦霄看着他桀骜不羁，眼神坚毅，眉宇英气十足，语气轻狂，仿佛看见了他们年少时。
“明日。”
“不同他们道个别?”
想到他们，谢远之微叹道：“他们性子纯粹单纯，又何必把他们扯进这趟浑水，再者我不擅长应对离别之事。”
“好，我让朝阳城之人私下护送你到四方城下，此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师尊，不妥，若是让人发现，那朝阳城也会……”
“欸，我主意已定，你莫要推辞。”
秦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不容置喙。
“师尊的恩情远之无以为报，请受徒儿一拜。”
谢远之感念秦霄救命、收留、授业之恩，直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恭敬跪地一拜。
秦霄也不推脱，大方坦然地受了这一拜，朗声道：“起来吧，你看，这棋局今日是你胜了。”
谢远之站起身来，看向棋局，神色不明，语气恭谦道：“师尊手下留情罢了。”
往日他们棋局对弈都是不分上下，今日倒是他胜了。
“我可没有留情，你莫要谦虚。你是他教出来的，这棋艺自然也得了他的真传。”
秦霄悠悠站起身来，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眼神幽深，语气微沉认真：“去吧，我相信我和他的弟子，定能肃清这启明的黑暗。”
“弟子定不负两位师尊所托，那弟子先告辞了。”
谢远之恭敬应诺，转身告退，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
“大师兄托我给朝歌姑娘带的千日醉，碍于礼节，我不能去她闺阁，便有劳师尊代为转交。”
“臭小子，我原以为你是给我带的，果真高估你了，罢了罢了，等朝歌回来我会转交给她的。”
“多谢师尊。”
得了应诺，谢远之颔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秦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江湖和朝堂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滔天巨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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