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撕裂长空。
罡风如刀,刮得赵静清脸颊生疼,宽大的青色道袍在身后猎猎狂舞,几乎要挣脱束缚。脚下是无垠的云海,翻滚如沸汤,头顶是深不可测的靛蓝天幕,星辰仿佛冰冷的碎钻。御剑飞行,初时是冲破樊笼的畅快,然而横跨欧亚大陆的漫长旅途,将这畅快迅速熬成了对心志与修为的残酷熬炼。
真气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如同被强行约束的江河。维持那道淡金色的御剑符印,如同在汹涌激流中紧握一根不断震颤的钢索,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每一次意念的微调,都牵扯着丹田气海深处那丝微弱真气的剧烈消耗。寒冷、疲惫、高空稀薄的空气带来的窒息感,如同跗骨之蛆,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试图将他从这柄承载着雷霆的飞剑上拽落。
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龙虎山心法在体内急速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都从四肢百骸压榨出新的力量,再灌注于脚下这柄桀骜的神兵。惊蛰剑身那深紫色的雷纹时而黯淡,时而明灭,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呼应主人不屈的意志。
不知飞越了多少重山脉,多少条大河。下方大地的色彩与纹理不断变幻,从葱郁连绵的森林到黄沙漫卷的戈壁,从灯火璀璨的巨大城邦到沉睡在夜色中的寂静村落。语言不通,方向难辨,他只能凭借师父玄诚道长临行前打入识海的那一点模糊星图印记,以及手中羊皮纸卷上那行“伦敦”字符所隐隐散发出的微弱牵引力,固执地向西。
倒叙碎片:
龙虎山,藏经阁偏殿。夜。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少年赵静清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本厚如城砖、封面烫着古怪金字的《Standard English Grammar and Usage》摊在面前,书页被翻得起了毛边。他左手掐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凝神诀,指尖清光流转,试图将那些扭曲的蝌蚪文字强行“钉”进识海。
“I... am... he... is...” 他艰难地模仿着旁边一台老式录音机里传出的、字正腔圆的男声。每一个音节的吐出都伴随着丹田真气的鼓荡,仿佛在施展某种艰深的咒术。
“主系表结构……时态……虚拟语气……” 他低声念着书上的注释,眼神里充满了对这门异域语言“不讲道理”的困惑。为何过去、现在、未来要分得如此泾渭分明?道法自然,时间如水,连绵不绝,何须这般切割?“虚拟”?更是荒谬!心之所向,念动即法至,何来“假设”?
玄诚道长端坐一旁,闭目养神,雪白长须纹丝不动。只有当赵静清因某个时态转换卡壳,气息明显紊乱时,他才微微掀开一丝眼皮,手指在膝盖上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点。一道温润平和的清流便无声无息地注入赵静清体内,抚平他躁动的心神和紊乱的真气。
“语言如符,形声为引,神意为核。” 老道的声音平淡响起,如同古井投石,“强记其形,苦练其声,终不得其神。需放空思虑,以心印心,体悟其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注意那些‘如果’、‘可能’、‘过去’、‘将来’。洋人对此,执念颇深。”
赵静清似懂非懂,深吸一口气,散去凝神诀的清光,闭上眼,不再执着于书页上的符号,而是纯粹地去捕捉、模仿那录音机里流淌出的声音韵律。渐渐地,那生涩的语调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流畅感。
倒叙结束。
眼前的大地陡然变得湿润,空气中也弥漫起海洋特有的咸腥气息。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头顶,细雨如织,冰冷地打在脸上。下方,一条宽阔浑浊的大河蜿蜒穿过一片由密密麻麻的灰黑色屋顶和尖塔组成的庞大城市。无数细小的灯光在雨幕和暮色中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一种与东方山川河流迥然不同的、带着工业时代烙印的宏大、潮湿、阴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伦敦!识海中的星图印记与羊皮纸卷的牵引力在此地达到了顶峰!
赵静清精神一振,剑诀微引。“惊蛰”发出一声低沉的雷鸣,剑尖下指,青色剑虹收敛了破空的威势,化作一道迅疾却相对低调的流光,朝着城市中一个相对僻静、靠近河岸的街区俯冲而下。
降落地点选在一条狭窄、肮脏的小巷深处。两侧是高大、斑驳的砖墙,雨水顺着墙皮剥落处流下,在坑洼的石板路上汇成浑浊的水洼。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气味。他需要找一个无人角落,收起惊蛰。
然而,就在他离地面尚有十余丈时,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的、粘稠滞涩的庞大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瞬间陷入深海万丈之下的淤泥,又像被无数坚韧的蛛网层层包裹!御剑符印的金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惊蛰剑发出一声愤怒而压抑的嘶鸣,速度骤降,剑身剧烈震颤!
魔法结界!
赵静清瞳孔骤缩。这力量的性质与他所知的任何道门阵法或妖邪之力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规则感,如同天罗地网,排斥着一切未经“许可”的闯入者。他瞬间想起羊皮纸卷上提到的“隐藏区域”。显然,这个看似普通的街区,被一层强大的魔法所笼罩。
“破!” 他低喝一声,右手剑指并拢,丹田内本已不多的真气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出,注入脚下的惊蛰剑!
锵——!
清越的剑鸣化作裂帛般的雷霆炸响!惊蛰剑身那道深紫色的雷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白电光!狂暴的雷霆之力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瞬间撕裂了那股粘稠的束缚!
滋啦!噼啪!
空气中响起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魔力撕裂声。无形的结界被这蕴含东方道门破邪神雷的一剑强行撕开一道狭小的缝隙!“惊蛰”带着残存的电光,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穿过结界,擦着湿漉漉的砖墙,几乎是贴着地面,险之又险地冲进了小巷深处。
砰!
剑光收敛,赵静清身形微晃,稳稳落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板上,脚下的惊蛰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剑身紫电消散,归于沉寂,只余玄黑的剑鞘散发着幽幽冷光。他脸色微白,气息急促,强行破开那强大结界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仅存的真气。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巷子口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和硬物落地的“噼啪”声。
赵静清猛地抬头。
巷口狭窄的光线处,站着三个人影,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滴落。
当先一个男孩,身形瘦小,穿着明显过于宽大的陈旧的衣服,湿漉漉的黑色头发紧贴在额头上,显得那张脸更加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一道闪电形的伤疤在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此刻,他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同样用厚实羊皮纸制作的信封,上面印着霍格沃茨的纹章。
他旁边,一个瘦高、满脸雀斑的红发男孩,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手里拎着的几个纸袋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赵静清脚下那柄刚刚收敛了电光、却依旧散发着无形锋锐之气的长剑。
唯一还算镇定的,是那个有着浓密棕色卷发的女孩。她同样湿透了,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新书,镜片后的褐色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光芒。她的目光在赵静清身上的青色道袍、那柄玄黑长剑和他明显东方面孔之间急速逡巡。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滴敲打石板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气氛凝固得如同结冰。
赵静清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那黑发男孩额头那道伤疤上。几乎是出于一种源自道门弟子本能的警觉,他体内微薄的真气再次自发流转起来,一丝微不可察却极其精纯的金色光芒在他右手剑指指尖悄然凝聚——金光护身咒蓄势待发!
那伤疤……给他一种极其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恶念的污秽之感!如同埋藏于沃土深处的腐朽棺木,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气!这绝非寻常疤痕!
“梅林的胡子啊!” 红发男孩罗恩·韦斯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叫打破了死寂,手指颤抖地指着赵静清脚下的剑,“那……那是什么东西?!扫帚呢?他……他是骑着那玩意儿飞下来的?!”
赫敏· 格兰杰倒吸一口凉气,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赵静清指尖那抹几乎看不见的金芒,以及他周身隐隐流转的、迥异于魔力波动的奇异气息,喃喃道:“不……不是扫帚!那……那看起来像一把剑!而且他……他没用魔杖!那道光……那是什么魔法?”
哈利·波特没有说话,他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那道伤疤在接触到巷子里残留的、来自惊蛰剑的雷霆破邪气息和赵静清身上那股中正平和的清灵之气的瞬间,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这刺痛让他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和痛苦。他感觉,眼前这个穿着古怪袍子、踩着长剑从天而降的陌生男孩,还有他指尖那点微光,似乎……能“看”到他伤疤里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脊背发凉。
赵静清收回了目光,指尖的金芒悄然散去。他听不懂对方急促的话语,但从那震惊、恐惧和探究的眼神中,已能猜到几分。他弯腰,动作沉稳地拾起地上的玄黑剑鞘,手腕一翻,“锵”地一声轻响,惊蛰剑精准地滑入鞘中,那股凌厉的锋锐之气瞬间被玄黑的鞘身完美地收敛起来。他将连鞘长剑背在身后,宽大的道袍掩去了它的形迹。
他需要找到那个“破釜酒吧”,完成采购。眼前这三个震惊的少年少女,似乎……也知道些什么?尤其是他们手中的信,那纹章……与他的羊皮纸卷上的气息隐隐呼应。
他深吸了一口伦敦冰冷潮湿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因语言不通带来的滞涩感,目光平静地看向巷口呆立的三人,用尽这些日子苦修的成果,努力模仿着录音机里那字正腔圆的腔调,吐出一个清晰的单词:
“help?” (帮助?) 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异国的口音,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哈利、罗恩和赫敏再次集体石化。这个骑着剑飞下来、穿着像戏服、不用魔杖就能发光、还说着蹩脚英语的怪人……到底是谁?!
罗恩的下巴这次是真的要脱臼了。赫敏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发现了比《魔法史》更吸引人的宝藏。哈利则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刺痛的伤疤,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奇异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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