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赫曼共和国，前线总指挥部。
一个小时，仅仅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个充满了狂热、自信和对胜利的无限渴望的战争心脏。而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混乱、恐慌、被绝望所笼罩的疯人院。
总攻，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彻底失败了。
溃败的洪流，比进攻时的洪流，来得更加汹涌，更加势不可挡。残存的萨赫曼部队，如同被地狱之火追赶的亡魂，丢盔弃甲，不顾一切地向后方逃窜。他们脸上不再有任何属于军人的荣誉感和凶悍，只剩下被极度恐惧所扭曲的、如同孩童般的茫然和崩溃。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座城市。在他们的记忆中，那座灯火通明的卡坦首都，已经不再是代表着财富和荣耀的猎物，而是一扇缓缓打开的地狱之门。门后，藏着看不见的魔鬼，用无尽的钢铁和火焰，收割着所有胆敢踏入其中的生命。
数十辆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t-72主战坦克和bmp-2步兵战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几条死亡街道上，变成了一堆堆还在熊熊燃烧、冒着黑烟的钢铁棺材。它们扭曲的、焦黑的残骸，像一座座耻辱的纪念碑，无声地宣告着这场总攻是何等的愚蠢和惨烈。这些曾经的战争利器，如今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成为了那些沉默守望者——“哨兵”机枪塔——赫赫战功簿上，最冰冷、最醒目的一行注脚。
指挥部的帐篷里，气氛压抑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阿卜杜拉将军那标志性的咆哮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讯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声，和无线电频道里，那一声声绝望哭喊之后，归于死寂的“滋滋”声。
一名年轻的参谋军官，脸色惨白如纸，双手颤抖地捧着一份刚刚用最快速度整理出来的初步战损报告，一步步地，如同走向刑场般，挪到了阿卜杜拉将军的面前。
“将……将军……”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不敢去看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阿卜杜拉缓缓地转过头，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他机械地接过那几页薄薄的、却承载着千钧之重的报告。
【“沙漠之狐”行动初步战损评估】
参战部队： 第7“沙漠之狐”装甲旅，第11、15机械化步兵团。
约一小时十五分钟。行动时长：
装备损失：
t-72主战坦克：确认摧毁73辆，失联12辆。损失率超过60%。
bmp-2步兵战车：确认摧毁91辆，失联25辆。损失率超过75%。
其他车辆及技术装备：损失惨重，无法估量。
人员伤亡： 因战场场面极度混乱，幸存者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暂时无法进行有效统计。根据前线指挥官的初步回报，预计阵亡、失踪人数将超过三千人……
结论： 第7装甲旅及配合作战部队，建制几乎被打残，已完全丧失进攻能力。
阿卜杜拉将军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握着报告的手，青筋暴起。这些冰冷的数字，每一个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那支他赖以起家、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王牌部队，那支他认为可以碾碎一切敌人的“沙漠之狐”，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这么……没了？
他的目光，如同机器人般，僵硬地移动到了报告的最后一栏。
评估：敌方损失。
在那一栏里，没有数字，没有分析，只有一个用红色墨水打印出来的、仿佛带着无尽嘲讽的词——
“未知。”
“噗——！”
阿卜杜拉将军再也无法抑制住胸中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战报。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未知？未知！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损失了半个王牌装甲旅，结果连敌人的损失都无法评估？甚至连敌人是谁，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这已经不是一场失败的战役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荒诞的、无法理解的屠杀！
“将军！”周围的军官们惊呼着上前扶住他。
但阿卜杜拉一把推开了他们，他像一头受伤的雄狮，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帐篷里的每一个人，仿佛想从他们脸上找出答案。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再次掀开。鹰国军事顾问米勒上校，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神色凝重的技术顾问。与之前的冷静和克制不同，此刻米勒上校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撼，甚至……是恐惧。
他没有理会帐内的混乱，径直走到主控制台前，将一个高强度加密的数据平板，连接到了中央的大屏幕上。
“所有人都看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由“全球鹰”高空无人侦察机，从数万英尺高空拍摄到的、经过特殊处理的战场实时热成像画面。
画面是黑白的，代表着热量的物体，则呈现出耀眼的白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
画面被不断放大，精准地聚焦在了那几条变成了钢铁坟场的街道上。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还在燃烧的坦克残骸，像一个个明亮的火炬。而在这些火炬周围，则散落着无数微弱的、代表着人体热量、但早已不再移动的光点。
“请注意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米勒上校用激光笔，在地图上的几个点，画出了红色的圆圈。这些点，正是之前“哨兵”机枪塔部署的位置。
在热成像画面中，这些圆圈里的“点”，呈现出一种极度异常的高热量状态，如同一个个微型的小太阳，证明它们在刚才，进行了极高强度的能量释放。
“现在，注意看。”米勒的声音变得愈发严肃，“我们的技术人员，对战斗爆发前后，长达一个小时的战场热信号，进行了对比分析。结论是，所有致命的攻击，百分之一百，都精确地来自这几个固定的、高热量的‘点’。”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而在这些‘点’的周围，半径五十米范围内，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人类活动的热信号！一个都没有！”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没有人类活动信号？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鬼魂在开火吗？！
米勒上校关掉了画面，转过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严肃的目光，直视着已经失魂落魄的阿卜杜拉将军。
“将军，我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地告诉你，你们今晚面对的，根本不是卡坦的军队。卡坦人，从头到尾，没有派出一个士兵，没有开过一枪。”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你们面对的，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全自动化的、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高度人工智能的、并且通过某种方式互相联结成网络的……智能防御系统。”
“这……”米勒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内心的震撼，“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战争的范畴，更超出了我们鹰国所能提供的军事顾问服务的范畴。坦白说，将军，这超出了你我能应对的范畴了。”
米勒的话，彻底击碎了阿卜杜拉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偏执。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支更强大的军队，而是一个更高维度的、无法理解的、如同天外来客般的对手。他那套关于“钢铁洪流”的陈旧理论，在这个对手面前，成了一个无比可笑、无比悲哀的笑话。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野心，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阿卜杜拉将军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颓然地瘫坐在身后的指挥官座椅上。他那张曾经写满了凶狠和残暴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和衰老。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他老了二十岁。
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阿卜杜拉才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米勒上校，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于乞求的脆弱。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米勒上校的胳膊。
“上校……”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我……我需要帮助……”
“请你，立刻，动用你所有的权限，向五角大楼……向你们的最高指挥部……求援……”
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极力组织着语言，来描述那个让他彻底崩溃的恐怖之夜。
“告诉他们，我们……我们在中东，可能……可能发现了来自地狱的魔鬼的踪迹。”
这份夹杂着极度的恐惧、无尽的困惑和彻底的绝望，由鹰国军事顾问团和萨赫曼前线总指挥部联合署名的、来自“地狱”的最高等级加密报告，即将通过最快的军事通讯卫星，跨越半个地球，抵达全球权力的中心。
一场真正的、针对未知科技的、史无前例的巨大风暴，即将在那里，轰然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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