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的黄土被秋风吹得漫天飞卷,我站在观刑台的角落,绣春刀的刀鞘沾着细碎的沙砾,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口钻。
阿柴站在我身边,手里攥着处决文书,指尖都泛白了:“头,真要看着他们…… 问斩啊?”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 有骂沈墨黑心的商户,有哭赵满仓冤屈的亲友,还有些抱着孩子的妇人,眼神里满是恐惧。三天前,朝廷的批文终于到了:沈墨、李默斩立决,李老栓夫妇流放三千里,王捕头杖责后留役赎罪。
“带犯人!” 监斩官的声音划破风声,刑具的铁链拖地声 “哐当” 作响,像催命的符咒。
沈墨被押在最前面,囚服上还沾着牢里的霉斑,头发被剃得参差不齐,可那双眼睛依旧透着怨毒,扫过人群时,突然定格在我身上:“林晚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爹害我爹,你杀我,这仇没完!”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爹的面容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 那年我才八岁,爹穿着跟我现在一样的藏青短褂,蹲在院子里磨捕快牌,说要去查 “盐铁司的大案子”,可那一别,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才知道,他是被沈墨爹的走私团伙灭口,死在跟悦来栈一模一样的密室里。
“头,别听他胡扯!” 阿柴急着帮我辩解,“他爹是罪有应得,他自己更是死有余辜!”
我按住阿柴的胳膊,指尖有些发颤。视线越过沈墨,落在李老栓夫妇身上 —— 李老栓的背更驼了,老板娘的头发全白了,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走到断头台前时,突然 “扑通” 一声跪下,对着百姓的方向磕头:“我们错了!求老天爷保佑我儿子平安!”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有叹息的,有骂活该的,还有个老妇人抹着眼泪:“也是可怜人,被贪财迷了心窍……”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我突然想起王捕头求情时的模样,想起沈墨喊 “复仇” 时的狰狞,甚至想起张万霖临死前的求饶 —— 他们都有自己的 “理由”,可这些理由,就能成为害人性命、践踏律法的借口吗?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举起令牌,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令牌上,泛着刺眼的光。
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那半张盐引副本,边角还沾着赵满仓的血迹,上面的朝廷印玺被摩挲得发亮。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草屑,也掀起了我短褂的红布条。那些查案的片段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悦来栈地砖上的半干水渍,暗洞壁上的石灰划痕,张万霖腰牌的缠枝莲挂绳,还有红伶师傅图谱上的铁莲花纹样……
这些不是 “私人恩怨”,是铁证如山的罪行。沈墨杀赵满仓是为了盐引,李默走私是为了金银,张万霖勾结是为了权力 —— 他们的结局,是贪念结出的恶果,跟我爹的旧仇,从来不是一回事。
“等等!” 我突然喊出声,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飘。
所有人都愣住了,监斩官回头看我,眼神里满是疑惑:“林捕头,有何异议?”
我快步走下观刑台,走到沈墨面前,绣春刀的刀鞘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说我爹害你爹?当年你爹走私私盐,掺了白泥卖给百姓,三十多个孩子吃了中毒,我爹揭发他,是替那些孩子讨公道!你杀赵满仓,是为了抢盐引换钱,跟‘复仇’沾得上半点边吗?”
沈墨的脸瞬间惨白,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又转向李老栓夫妇,声音放轻了些:“你们说被沈墨逼的?可第一次凿洞时,你们收了他五两定金,还主动帮他瞒过客栈的客人。若不是贪财,怎么会一步步掉进深渊?”
李老栓的头埋得更低了,老板娘的哭声越来越大,却不再喊 “冤枉”,只是反复说着:“是我们错了…… 是我们贪财……”
我站起身,对着监斩官摇头:“行刑吧,没异议。”
走回观刑台时,风突然停了。监斩官的令牌 “啪” 地落地,刽子手的刀光在阳光下划出冷弧,三声 “咔嚓” 过后,人群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那些被私盐害过的百姓,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
我没看那血腥的场面,只是握紧了怀里的盐引副本。爹的笔记在另一个衣襟里贴着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 爹当年查案,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 “护百姓”;我现在办案,也该是这样。
“头,你刚才吓我一跳。” 阿柴擦着额头的汗,“我还以为你要为沈墨求情呢。”
“求情?” 我笑了笑,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我只是想让他们死个明白,他们不是死在我的私仇里,是死在自己的贪念里。”
夕阳西斜时,刑场的人渐渐散了。我沿着黄土路往回走,脚下的沙砾硌得慌,却让我无比清醒。路过悦来栈的废墟时,看见几个工匠正在清理瓦砾,墙角的暗洞已经被填上,新砌的青砖在暮色里泛着淡青。
“林捕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破庙里的那个小乞丐,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沈墨藏在树林里的东西,我爹今天挖出来的,给您!”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跟李默案里的 “李记” 玉佩正好能拼在一起,还有张泛黄的纸,是沈墨爹当年写给李默的信,上面写着 “林家不死,咱们永无宁日”。
原来沈墨的 “复仇”,从来都是被教唆的执念。而我差点也掉进这执念里,把 “讨公道” 变成了 “泄私愤”。
“谢谢。” 我摸出块碎银递给小乞丐,看着他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心里的郁结突然散了。
回到住处时,月光已经升得很高了。我把盐引副本、爹的笔记和那半块玉佩放在桌上,三样东西摆在一起,像是跨越十年的对话。
追风师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壶酒,倒了两杯:“喝一口?解解心里的堵。”
我接过酒杯,酒液辛辣,却暖得人心头发烫:“师傅,我以前是不是太偏执了?总想着替我爹报仇,差点忘了查案的本意。”
“不偏执。” 追风师傅摇摇头,目光落在爹的笔记上,“你爹当年也偏执,为了查走私,蹲了三个月的柴房,被人打了八次。但他偏执的是‘正义’,不是‘复仇’—— 你现在也一样。”
我想起刑场上那些百姓的欢呼,想起赵满仓亲友的泪水,突然明白了:爹的仇,不是靠杀了沈墨就能报的;真正的报仇,是守住他用命换来的正义,让更多人不再受走私犯的害,不再死于密室的阴谋。
“师傅,” 我举起酒杯,对着月光一饮而尽,“以后我办案,不为‘复仇’,为‘护人’。”
追风师傅笑了,眼里闪着光:“你爹要是看见,肯定会说‘我闺女长大了’。”
夜深了,我坐在桌前,把盐引副本和信件仔细收好,放进爹的笔记里。绣春刀静静地躺在旁边,刀身映着月光,泛着温柔而坚定的光。
王捕头的伤快好了,昨天托他儿子送来了牢房的值守记录,字迹工工整整;李老栓夫妇流放前,我去看过他们,老板娘塞给我个布包,里面是双给我做的布鞋,说 “欠您的,只能这样还了”;阿柴每天都在院子里练铁莲花,虽然还很生疏,却格外认真。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被风吹得贴在窗纸上,像是在轻轻叩门。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江湖上还有无数的密室要破,无数的蛀虫要抓,无数的百姓要护。
但我不再是那个只抱着 “复仇执念” 的林晚秋了。
我是六扇门的分舵主,是追风师傅和红伶师傅的徒弟,是爹的女儿。
我的刀,不再只为报私仇而拔;我的心,要为守护正义而跳动。
刑场的风还在耳边吹,可我心里的那片迷雾,已经被阳光驱散了。
以后不管遇到多少案子,多少诱惑,多少阻碍,我都不会再迷茫。
因为我终于懂了:正义从不是 “以牙还牙” 的偏执,而是 “护民周全” 的坚定。
而这把绣春刀,会永远为这份坚定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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