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路程，对凡人而言或许需要跋涉数日，但对于已是炼气三层巅峰、身负精纯灵力的李默来说，全速赶路之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已抵达边缘。
越是靠近黑沼泽，空气中的水汽越发充沛，同时也开始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胸闷的腥甜气息，那是沼泽中特有的毒瘴，常年弥漫，经年不散。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松软泥泞，林木也变得稀疏怪异，多是枝干扭曲、叶片颜色暗沉的黑皮怪树，藤蔓如同毒蛇般缠绕垂落。
夜色下的黑沼泽，更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张开着无声的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李默在沼泽边缘停下脚步，没有贸然深入。他运转《敛息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悄然开启了破妄之眼。
眼中的世界顿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滤镜，而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毒瘴之气，则显现出斑斓扭曲的色彩，如同无数细小的彩色毒虫在空中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视线投向沼泽深处，能看到一些地方的能量流转异常混乱、污浊，显然是瘴气郁结或隐藏杀机的险地。他也看到了几处看似平静的水洼或草丛下，潜藏着微弱的生命光团，带着嗜血的气息，应是沼泽中的毒虫凶兽。
“果然凶险…”李默心中暗凛，这破妄之眼在野外探险中，作用巨大。
他没有沿着明显的、被前人踩出的小径行走，那些地方往往是陷阱或埋伏的高发区。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植被更茂密的方向，借助破妄之眼避开能量异常点和潜伏的凶兽，小心翼翼地深入。
沼泽中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湿软泥地上的噗嗤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植物和腥甜瘴气混合的怪味。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李默忽然目光一凝。破妄之眼的视野中，左前方一片看似普通的芦苇丛下，能量流转有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拨开茂密的芦苇，一具尸体赫然躺在泥水中。
尸体穿着灰色短打，像个散修，面色青黑，嘴唇紫绀，浑身肿胀，显然中毒已深。致命伤在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炽热的东西一击贯穿。尸体尚未完全腐烂，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天。
李默蹲下身，仔细检查。在尸体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块碎裂的黑色玉牌碎片，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怪异符文。
“黑煞的标识…”李默认了出来，这与之前玉简中提到的信息吻合。这死者，是黑煞的人。
是谁杀了他？看伤口，不像沼泽凶兽所为，更像是修士的手段。是内讧？还是其他势力？
他将碎片收起，继续前行，更加警惕。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阵微弱的兵刃交击声和灵力波动从前方传来。
李默心中一动，立刻隐匿身形，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前方景象映入眼帘。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三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阴影符文的修士，正围攻一名身着蓝衫的年轻女子。那三名黑衣修士，正是“黑煞”成员，两人炼气四层，一人炼气五层。而被围攻的蓝衫女子，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剑法灵动，身法飘逸，但显然寡不敌众，左肩已然负伤，鲜血染红了衣衫，形势岌岌可危。
“柳家的小娘皮，识相的就交出那东西，老子们给你个痛快！”那炼气五层的黑煞小头目狞笑着，手中鬼头刀劈出凌厉的黑芒。
蓝衫女子咬紧银牙，剑光如瀑，勉力抵挡，却不发一言。
李默隐藏在暗处，冷静地观察着。他对英雄救美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沼泽，任何不必要的卷入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的任务是调查黑煞的动向，而非与他们正面冲突。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然退走，换个方向继续探查时，那黑煞小头目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擒下你，废了修为，看你还如何嘴硬！正好拿去喂长老新炼制的‘血傀’！”
血傀？
李默目光一凝。他记得在某些杂闻中看到过，这是一种极为阴邪的炼尸法门，需要以活人修士的精血和魂魄为引，炼制出的傀儡悍不畏死，实力强横。黑煞竟然在炼制这种东西？他们频繁活动，是为了搜集炼制血傀的“材料”？
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场中形势突变。那炼气五层的小头目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祭出一面黑色小幡，幡面摇动，顿时阴风怒号，数道模糊扭曲、散发着怨气的鬼影呼啸着扑向蓝衫女子。
女子脸色煞白，剑光在鬼影冲击下瞬间黯淡，眼看就要被吞噬。
李默眼神闪烁。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立刻暴露，与这三名黑煞成员结下死仇，后续调查将更加困难危险。
不救，这女子必死无疑，而“血傀”这条线索也可能就此中断。
瞬息之间，他做出了决定。
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基于利弊权衡。这女子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与黑煞有仇，或许能成为获取信息的突破口。
就在那鬼影即将扑到女子身上的刹那，一道凝练至极、淡金色的细微剑气，如同黑暗中无声划过的闪电，自侧方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那三名黑煞成员，而是那面悬浮在空中、摇动不休的黑色小幡！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那黑色小幡的幡面，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剑气精准地划开了一道口子。幡内凝聚的阴气怨力瞬间失控外泄，那几道扑出的鬼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变得模糊不定，威力大减。
“谁？！”黑煞小头目又惊又怒，猛地转头看向剑气来源之处。
那蓝衫女子也愣了一下，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剑光大盛，勉强逼退了周围两道削弱后的鬼影，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灌木丛中，李默缓缓走了出来。他依旧保持着炼气一层的伪装，脸色甚至故意弄得有些苍白，手里握着一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精铁长剑——这是他离开宗门时，在坊市随手买的劣质货色。
“路过。”李默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看不过眼，以多欺少。”
那黑煞小头目神识扫过李默，发现只是个炼气一层的蝼蚁，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暴怒：“妈的！一个炼气一层的垃圾也敢多管闲事？找死！”
他根本没把刚才那道剑气和李默联系起来，只以为是这蓝衫女子隐藏的手段或者另有其人暗中相助。毕竟，一个炼气一层，绝无可能发出那样凝练的剑气。
“老六，去宰了那小子！”小头目对旁边一个炼气四层的矮胖修士喝道，自己则继续挥刀攻向蓝衫女子，攻势更加猛烈。
那被称为老六的矮胖修士狞笑一声，提着刀大步走向李默：“小子，下辈子投胎，记得眼睛放亮一点！”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炼气四层，李默脸上适当地露出了惊恐之色，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手中精铁长剑胡乱挥舞，看起来毫无章法。
矮胖修士眼中轻蔑更甚，甚至懒得动用术法，直接一刀劈向李默面门，打算将其一刀两断。
就在刀锋即将临体的瞬间，李默那看似慌乱后退的脚步，微妙地一错，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同时，他手中那柄胡乱挥舞的精铁长剑，剑尖如同毒蛇吐信，以一种基础剑术中再普通不过的“刺”式，悄无声息地递出。
这一刺，时机、角度、速度，妙到毫巅！
矮胖修士一刀劈空，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根本来不及变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看似无力粗糙的剑尖，精准地点向自己持刀手腕的脉门！
“噗！”
剑尖入肉，一股尖锐的气劲顺着脉门瞬间侵入！
矮胖修士惨叫一声，只觉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鬼头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他心中骇然，这他妈是炼气一层？！
然而，未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李默得势不饶人，脚下步伐再变，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近，手中精铁长剑顺势上撩，剑锋划向对方咽喉！
简单，直接，致命！
矮胖修士亡魂大冒，拼命向后仰头，同时左手仓促拍出一掌。
“嗤！”
剑锋划过，带起一溜血珠。虽然未能割断喉管，但也在其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汩汩涌出。
矮胖修士捂着脖子，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踉跄后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边，那黑煞小头目和另一名炼气四层修士刚刚察觉到不对，还没来得及救援，同伴就已经重伤濒死！
“老六！”小头目又惊又怒，逼退蓝衫女子一招，猛地看向李默，眼神变得惊疑不定，“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默持剑而立，剑尖滴血，脸上那丝惊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过场中三人，最后落在那小头目身上。
《敛息诀》依旧完美运转，他表现出来的，仍然是炼气一层的灵力波动。
但这份诡异的平静，以及那干脆利落、近乎秒杀炼气四层的剑法，让剩下的两名黑煞成员心底寒气直冒。
这家伙，绝对隐藏了修为！而且手段狠辣！
蓝衫女子也震惊地看着李默，美眸中异彩连连，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看似弱不禁风的“路人”，竟然有如此实力。
场中形势，因为李默的介入，瞬间逆转。
“撤！”
那黑煞小头目也是果决之人，眼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虚晃一刀，逼开蓝衫女子，同时甩出几颗黑色弹丸。
“砰砰砰！”弹丸炸开，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遮蔽了视线和神识。
李默眉头微皱，没有贸然追击。破妄之眼下，他能看到两道身影正借着黑烟掩护，仓皇向沼泽深处逃窜，连那名重伤倒地的同伴也顾不上了。
他走到那名脖颈还在冒血的矮胖修士面前，对方眼中充满了哀求和对死亡的恐惧。
李默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精铁长剑轻轻一送，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他在血煞宗这几个月，早已深刻领悟。
黑烟渐渐散去，原地只剩下李默和那名惊魂未定的蓝衫女子，以及三具尸体（包括最初那名）。
女子捂着肩头的伤口，走到李默面前，盈盈一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小女子柳如烟，乃青阳城柳家之人。”
李默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走到那黑煞小头目刚才站立的地方，捡起了那面被剑气划破的黑色小幡，又在那矮胖修士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几块下品灵石和一瓶低级丹药，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转向柳如烟，声音依旧沙哑平淡：“青阳城柳家？为何会被黑煞的人追杀？”
柳如烟见对方态度冷淡，也不敢在意，连忙道：“我们柳家与黑煞素有仇怨。此次我本是跟随家族商队运送一批物资，不料在黑沼泽外围遭遇伏击，队伍被打散，我一路被他们追杀至此…”她顿了顿，看向李默手中的黑色小幡碎片，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们…他们似乎在搜集修士精魂和肉身，用来炼制某种邪物！”
李默心中一动，果然与“血傀”有关。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可知他们炼制此物的具体地点？或者，近期有何特别动向？”
柳如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歉意：“具体地点我也不知。不过…我在被追杀途中，曾隐约听到他们提及‘沼泽中心’、‘月圆之夜’、‘祭品’等词…”
沼泽中心？月圆之夜？祭品？
李默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夜月色朦胧，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时间。
看来，这黑沼泽的中心区域，有必要去探一探了。
他看向柳如烟：“你的伤势如何？”
柳如烟脸色苍白，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气息也有些紊乱：“多谢道友关心，还…还撑得住。”
李默沉吟片刻。带着一个受伤的拖油瓶，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但此女是本地家族之人，对黑沼泽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或许还有些用处。
“我欲往沼泽中心一行。”李默直接说道，“你若想活命，可暂时跟着我。但事先说明，若遇危险，我未必能护你周全，一切需靠自己。”
柳如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了看周围阴森的环境和地上的尸体，知道自己独自一人绝难活着走出黑沼泽，最终咬牙点头：“愿听道友安排！如烟必不会拖累道友！”
李默不再多言，从系统空间取出一瓶普通的金疮药抛给她：“先处理伤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
柳如烟接过药瓶，感激地看了李默一眼，走到一旁背过身去处理肩头的伤势。
李默则走到一旁，看似在警戒，实则暗中运转破妄之眼，仔细扫视着周围，确认那两名逃走的黑煞成员没有去而复返，也没有其他潜伏的危险。
夜色更深，沼泽中的雾气似乎更浓了。
带着一个临时队友，李默踏上了前往黑沼泽中心区域的征途。前方的危险未知，但“血傀”和“祭品”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深入这片死亡之地。
他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沼泽中心酝酿。而自己，已然置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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