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狼见林烬点头同意，心中稍定，但脸上依旧沉重无比。
他对着虚空某处恭敬一拜：“此五件事，牵连甚广，动辄伤筋动骨，甚至动摇族本。
非段某一人所能决断，需请出一位古祖定夺。
若古祖应允，段家上下必无异议，全力执行。”
林烬目光微闪，并未反对。他知道，真正能做主的，终究是这些沉睡的老怪物。
吞天兽哼哼一声，小爪子随意一挥，那封锁洞府的无形空间屏障悄然散去，但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隔绝。
段天狼深吸一口气，走到洞府内壁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道复杂玄奥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施法，地面悄然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阶梯。
一股沧桑、浩瀚、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气息从下方弥漫开来。
他转身对林烬等人道：“几位稍等，段某这便去叩请古祖。”
说着，便要向下走去。
“等等。”林烬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段家主，既然承诺要清理门户，斩杀大奸大恶之徒…便从他开始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早已吓瘫、瑟瑟发抖的段玉身上。
通过搜魂，林烬早已清楚段玉仗着家主之子身份。
这些年做了多少天怒人怨、草菅人命的恶事，其罪行罄竹难书，死十次都不为过。
段天狼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向自己那不成器的独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与挣扎。
虎毒尚且不食子…
但当他抬起头，对上林烬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以及绯月淡漠、吞天兽戏谑的目光时，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这是投名状，也是表明态度。
段天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猛地抬手，隔空一掌拍向段玉。
“爹！不——！”段玉发出绝望凄厉的惨叫。
噗嗤！
没有任何抵抗，段玉的身体连同神魂，在段天狼含怒一掌下，瞬间化为飞灰，彻底湮灭。
段天狼的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死死握紧，转过身，不再看那片飞灰。
声音嘶哑道：“…现在，我可以去了吗？”
林烬淡淡地点了点头。
段天狼不再多言，大步走入地下阶梯。
没过多久，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威压，如同沉眠的太古巨兽苏醒，缓缓从地底弥漫而出，充斥了整个洞府。
这威压远比段苍穹更加深沉、古老，带着岁月的沧桑。
一道略显模糊、却凝实无比的苍老虚影，缓缓自地下升腾而起，悬浮在半空。
虚影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渊似海的力量和洞悉世事的目光。
“何事…唤醒吾…”
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直接响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段天狼恭敬地跪伏下去：“不肖子孙段天狼，叩见玄古祖。
禀古祖，段家遭逢前所未有之大劫，子孙无能，致使家族陷入倾覆之危，不得不唤醒古祖，请古祖圣裁。”
接着，段天狼快速而清晰地将家族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惊天变故。
以及刚才与林烬谈判提出的五个苛刻条件，毫无保留地汇报了一遍。
同时，他暗中将之前与林烬交手的记忆画面，特别是林烬那多种诡异道纹、越阶战斗的恐怖天赋，以及绯月和吞天兽的存在，都传递了过去。
暗中，段天狼传音急切问道：“古祖…此三人…您可有把握…全部留下？”
那苍老虚影沉默了片刻，传回的回音却让段天狼心沉谷底：“那只吞天兽…虽看似有伤在身，但其空间本源之力已臻化境，一念便可撕裂虚空远遁万里…难。”
“若是…若是唤醒其他几位古祖，联手之下…”
段天狼仍抱有一丝侥幸。
段玄子的虚影微微波动，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能性，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绯月和吞天兽。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那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是见到了故人，又似是感慨万千：
“绯月宫主…吞天兽…悠悠万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二位。
看来传言有误，二位并未陨落在那场浩劫之中。”
吞天兽用小爪子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古董段玄子啊。没想到你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还能被叫醒。”
绯月依旧静立，白纱微拂，只是淡淡地瞥了那虚影一眼，并未应声，算是默认了身份。
段玄子的虚影似乎并不意外绯月的冷淡，他轻轻一叹，随即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二位…还有这位小友，你们提出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这是要断我段家万载基业啊。”
说着，一股更加浩瀚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大山，缓缓向着林烬三人压迫而来，试图施加压力。
吞天兽黄金瞳一竖，刚要动作。
却见绯月已然抬起纤纤玉手，看似随意地对着前方轻轻一拍。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那浩瀚压迫而来的威压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轰然倒卷而回。
段玄子的虚影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向后连退了数十步才勉强稳住，变得更加模糊了几分。
“古祖！”段天狼失声惊呼，脸色骇然。
他知道古祖这只是部分神念显化，并非本体，但绯月宫主也只是随手一拍啊。
“无妨…”段玄子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震动。
“是老夫孟浪了…多谢绯月宫主手下留情。”
他彻底收起了所有试探和侥幸之心。对方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段玄子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急速权衡利弊，最终，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一丝颓然：“天狼…便按他们说的…办吧。”
“可是古祖！”段天狼急了。
“大规模清洗族内成员，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必将引发内乱，家族实力顷刻间便会…”
“住口！”段玄子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内乱重要，还是家族传承断绝重要，若非尔等往日纵容，何来今日之祸，照做！”
段天狼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再言：“是…古祖。”
段玄子的目光转而看向林烬，语气缓和了许多：“林公子，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关于第三条，斩杀段家大奸大恶之徒…可否稍作修改？”
林烬面色平静：“前辈想如何修改？”
“改为…只诛首恶。即那些真正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罄竹难书之徒，由段家内部严格核定名单后执行。”
段玄子缓缓道，“修行界弱肉强食，杀人夺宝、恩怨争斗实属常见，若一概而论，段家恐十不存一。
作为补偿，段家愿将‘诛恶榜’的悬赏资源，再增加一倍，并承诺，日后定严加管束族人。”
林烬沉吟片刻。
他知道段玄子说的是事实，水至清则无鱼，彻底清洗确实不现实，诛杀首恶已是极限。
他点了点头：“可。但名单需由我过目，若有不实或遗漏，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是自然。”段玄子应下，虚影似乎放松了些许。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恳切：“林公子，老夫…还有一个请求，或者说，是一个提议。”
“说说看。”林烬道。
段玄子的虚影“凝视”着林烬，仿佛要将他看透：“段家…愿意倾全族之力，与林公子结为同盟。
不仅会履行所有承诺，更将敞开所有秘境、资源，全力助林公子突破圣境，乃至更高境界。
段家只求…只求林公子他日登临绝巅之时，若能念及今日香火之情，在段家遭遇存亡危机之际，能出手…庇佑段家一二，延续我段氏传承。”
这个提议，大大出乎了林烬的意料。
段家不仅认栽服软，还要反过来全力资助他。
他下意识地看向绯月和吞天兽。
绯月微微颔首，传音道：“可应下。段家底蕴犹在，对其善加利用，可助你飞速成长。你时间…不多了。”
天地巨变，诡异出世，林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吞天兽也撇撇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他们也不敢耍花样。”
林烬深吸一口气，看向段玄子的虚影，以及跪在地上的段天狼，沉声道：
“好。我答应你。若段家诚心履约，他日我若有能力，可庇佑段家传承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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