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的混乱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彻底失控。精心准备的文艺汇演快要变成一场低俗的闹剧。
就在这时，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吼声猛地从礼堂侧后方响起： “都他妈给我安静！”
“谁再起哄！全部给我滚出去跑十圈！”
是李海闻教练。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椅子上，铜铃般的眼睛怒视着全场，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常年带队训练吼出来的嗓门，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整个礼堂瞬间鸦雀无声。无论是起哄的高一，还是尴尬的高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
我心里暗暗感慨：学校发给李教练的工资绝对发少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他至少应该领三份钱：体育老师的，篮球队教练的，还得加上一份保卫处长的。
下一个节目，在李海闻教练余威的震慑下，会场终于恢复了秩序。上台的是方夏，她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椅上。
灯光柔和地打在她身上，她微微低头，调试了一下琴弦，然后对着话筒轻声说：“接下来，带来一首歌，《叶子》。”
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吉他前奏响起，方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礼堂，没有过多的技巧，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她唱得很安静，台下也听得异常安静。大家都被她的歌声和此刻沉静的气质吸引住了。她完全释放了不同于平时作为班长时的另一种魅力，一种文艺、温柔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气质。
一曲唱完，全场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节目都热烈和真诚的掌声和欢呼。 “班长牛逼！” “方夏！再来一首！” “女神！”
所有人都知道了，方夏是真正的全能女神。学习顶尖，管理能力强，现在又多了一项技能：弹唱俱佳，情感真挚。
说实话，此刻舞台上的她，气质和光芒完全不输给刚才的主持人房晶。我估计今天之后，她的情书真的能收到手软。
方夏对着台下淡淡地笑了笑，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拨动了琴弦。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飞向幸福的地方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感觉方夏的目光好像在有意无意往我的方向看，我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一下。
这歌词…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在说我？
自从那次班级聚餐，我带了简宁出现之后，我和方夏之间似乎就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交流少了很多。
她这首歌…不会是唱给我的吧？我何德何能啊？ 但字里行间，那种默默喜欢却又选择祝福的意味，让我坐立难安。我不敢看她，只能盯着舞台地板，心里乱成一团麻。
然而，就在大家还沉浸在方夏带来的感动中时，秘书部的部长张嘉伦居然抱着一束一看就是临时从礼堂外买的鲜花，冲上了台，塞到了方夏怀里！
全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起哄和口哨声！ “喔！！！” “在一起！在一起！”
方夏显然完全没料到这一出，抱着花，表情非常意外和尴尬，站在台上有点不知所措。
但这种情况下，总不能当场拒绝把花扔回去吧？那只会让场面更难堪。她只能勉强保持着笑容，对着张嘉伦点了点头，又对台下鞠了一躬，匆匆抱着花下了台。
我看着这一幕，简直他妈的想把张嘉伦痛扁一顿，这小子这时候上去献花，估计很多人就以为方夏这首歌是唱给他的，我身边的张敦海裴泽等人也愤愤不平，大骂张嘉伦这个小白脸。
最后的环节是教导主任讲话。大家都以为又是老生常谈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想到他却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他年轻时也混过，不好好学习。有一天，他逃课去帮一个社会大哥“搬东西”。
搬了整整一下午，汗如雨下，腰都快累断了，最后拿到手的钱却少得可怜。他看着自己磨破的手掌和那点微薄的报酬，突然意识到，靠体力、甚至靠混谋生，这条路并不适合他。
于是他回到学校，开始发奋读书，最后考上了师专，成了老师。
他最后说：“我今天不是要跟你们说教，非得让你们好好学习。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抽空想一想，你最适合干什么？也想一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比读书更轻松、更能让你将来活得体面的路？”
教导主任说话的水平确实高。这个故事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理解和平等交流的姿态，对我挺有触动的。我看到身边不少学生，包括一些混子，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当然，我了解我们学校大多数人的尿性。 这点感触，基本就是三分钟热度，睡一觉，明天该干嘛还干嘛。
此外，作为一个半只脚踏在江湖边的人，我严重怀疑教导主任美化了他的故事。
果然，散场后往回走的路上，就听到张祺瑞在跟张敦海小声嘀咕： “扯淡吧？哪个社会大哥找人帮忙是为了搬东西？搬什么？搬砖啊？我估计真实版本是，主任年轻时参与帮派火并，去给社会大哥撑场子或者砍人，结果自己差点被人砍死，吓尿了，觉得还是读书安全点…”
张敦海和裴泽连连点头，我则差点笑死。张祺瑞这家伙，永远是这么理智且不解风情。
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学校，天色已晚。
但大家的兴奋劲显然还没过去，一种躁动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很多人像是精力无处发泄，一路上手贱地拍打路边的广告牌，踹一脚无辜的路灯杆，或者突然怪叫一声，纯粹就是漫无目的地发泄着过剩的荷尔蒙。
联想到今天文艺汇演时高一高二互相拆台、结下的梁子，我心里隐隐感觉今晚要出事。
我凑近张敦海和峻阁，低声说：“海哥，峻阁，晚上回宿舍都精神点，我感觉高二那帮孙子憋着坏呢。”
张敦海冷哼一声：“他们敢来试试？”
果然，回到宿舍，熄灯号响过没多久，楼道里就传来了密集而嚣张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高二的人果然纠结了一大帮子人，上楼来了。
他们挨个猛踹高一宿舍的房门，“砰！砰！”作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今晚哪个小逼崽子嘴贱的？给老子滚出来！”
“妈的！谁看见内裤了？站出来！怎么不回家看你妈去”
他们打着找人的旗号，但谁都知道，这根本找不到，他们就是纯粹来找茬报复，打压高一的气焰。
“操！”张敦海第一个忍不了，听到隔壁宿舍门被踹得山响，他骂了一句，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海哥！”我喊了一声，也立刻翻身下床，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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