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星梭”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在闯入“虚无回廊”边缘的瞬间,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并非来自物理碰撞,而是空间本身不稳定所带来的扭曲与撕扯。
舷窗外的景象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度之。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被孩童随手丢弃的积木,以违反引力规律的方式悬浮、碰撞、缓缓自旋。巨大的空间裂隙如同黑色的伤疤,遍布视野,时而张开,吞噬着附近的一切,时而弥合,留下短暂的平静。更远处,还有扭曲的光带、色彩斑斓的能量漩涡,以及一些无法形容的、仿佛由纯粹几何悖论构成的诡异结构。
这里的光线是扭曲的,声音是破碎的,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不清。星舟的导航系统彻底失灵,各种探测仪器屏幕上只剩下狂乱跳动的乱码和刺眼的警告红光。
“只能依靠星图和神识了。”林越关闭了所有自动系统,双手稳稳按在操控法阵之上,神识如同蛛网般全力蔓延开来,与识海中那副古老星图相互印证,艰难地在这片空间的迷宫中寻找着那条被标注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
混沌归墟臂微微发热,其上道纹自主流转,帮助他稳定着星舟周围那脆弱的空间结构,将一些细微的空间褶皱抚平。左眼之中的漆黑更是全力运转,那极致的“寂灭”视角,在此地竟能看透部分空间幻象,直指能量流动与结构稳定的本质。
云芷静坐一旁,暗金长剑横于膝上,剑意内敛至极致,如同出鞘前的刹那,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角度、任何维度发起的袭击。
星舟以远低于正常航速的缓慢速度,在破碎的星辰残骸与扭曲的光带间小心翼翼地穿行。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都需要林越耗费巨大的心神进行计算与预判。一个不慎,撞上隐匿的空间碎片,或者被突然张开的空间裂隙捕获,便是舟毁人亡的下场。
航行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在这片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地带,只有星舟能量核心的缓慢消耗提醒着岁月的流逝。
“前方有大规模能量乱流,绕行。”林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操控星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片如同沸腾开水般不断冒出空间气泡的危险区域。
然而,就在星舟转向,即将驶入一片相对平静的破碎星带时——
异变陡生!
那片看似平静的星带之中,数块巨大的星辰残骸背后,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紧接着,七八道完全由阴影与空间能量构成、形态如同巨大章鱼触手般的诡异生物,猛地探出,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瞬间缠绕上了“星梭”号!
“嗤嗤嗤——!”
星舟的护盾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那阴影触手带着一种冰冷的、侵蚀一切的能量,牢牢吸附在星舟外壳之上,疯狂地收缩、挤压!坚固的合金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勒成碎片!
更可怕的是,这些触手似乎能直接攻击能量核心!星舟的引擎发出过载的悲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是‘虚空影蛸’!”林越脸色微变,认出了这种生于虚无回廊的可怕掠食者。它们没有固定形态,能融入阴影与空间夹层,专门伏击过往的星舟,以其能量核心为食!
“斩!”
云芷反应快如闪电,在林越出声的同时已然出手!暗金长剑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暗剑罡如同新月般斩出,精准地斩向缠绕在星舟右侧引擎上的两条阴影触手!
“噗!噗!”
剑罡过处,那两条触手应声而断,化为精纯的阴影能量消散。然而,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这些触手被斩断后,其断裂处竟能迅速再生!
星舟被拉扯着,失去动力,向着下方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吞噬一切气息的黑暗裂隙缓缓坠去!
“不能让它把我们拖进裂隙!”林越低喝一声,混沌归墟臂猛地按在操控法阵之上!磅礴的混沌之力疯狂注入,强行稳定住星舟下坠的趋势,同时臂上道纹亮起,一股强大的“归无”之力顺着星舟外壳蔓延,试图将那缠绕的阴影触手尽数抹除!
然而,这些虚空影蛸的生命形态极其特殊,其构成并非纯粹的物质或能量,更夹杂着空间本身的特性。林越的“归无”之力虽然能将其部分瓦解,但效率远不如对付实体目标,而且消耗巨大!
更多的阴影触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周围的破碎星骸后蜂拥而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上来,将星舟包裹得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之茧!星舟外壳的扭曲声越来越密集,能量核心的警报已经变成了绝望的长鸣!
“这样下去不行!”云芷清叱一声,周身灰暗剑意轰然爆发!她不再局限于斩断触手,而是将寂灭剑意凝聚于剑尖,化作一点极致的灰芒,猛地刺向星舟上方,那片阴影触手最为密集的区域!
“寂灭……星陨!”
剑尖点出的刹那,那点灰芒骤然膨胀,化作一颗微型的、燃烧着寂灭火焰的灰色星辰虚影,悍然撞入了阴影触手群中!
“轰——!!!”
灰色的寂灭火焰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那些阴影触手仿佛被点燃的枯草,其内部蕴含的“活性”与“空间锚定”特性被强行终结、湮灭!大片大片的阴影触手在寂灭火焰中化为飞灰,暂时清空出了一片区域!
然而,云芷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显然这一招对她的消耗极大。
趁此机会,林越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他猛地将混沌归墟臂从操控法阵上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星舟前方那片虚空!
“混沌……开辟!”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原始、更加磅礴的混沌之力爆发开来!并非“归无”,而是“演化”!灰蒙蒙的气流在他掌心前方疯狂凝聚、压缩,最终竟模拟出了开天辟地、清浊分判的古老意象!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混沌的灰色光刃,如同盘古挥出的巨斧,悍然向前劈出!
光刃所过之处,缠绕在前方的阴影触手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崩解消散!甚至连那不稳定、充满褶皱的空间,都被这一击强行“劈开”了一条短暂而笔直的通道!
“走!”
林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残余的混沌之力全部灌入星舟引擎!星梭号发出一声濒死的咆哮,拖着残破的躯壳,顺着那条被强行开辟出的通道,猛地冲出了阴影触手的包围圈!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星舟冲出的刹那,侧方一块巨大的、看似静止的星辰残骸背后,一道更加粗壮、颜色也更加深邃的阴影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电射而出,其目标,赫然是因施展“寂灭星陨”而气息骤降的云芷!
这一击,角度刁钻,时机狠辣,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的触手,已然达到了元婴后期的水准!是这群虚空影蛸中的首领!
云芷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那阴影触手贯穿!
“小心!”
林越瞳孔骤缩,几乎是想也不想,混沌归墟臂本能地向前一探,一把抓住了那电射而来的阴影触手!
“噗!”
触手尖端蕴含的恐怖力量与侵蚀性能量瞬间爆发,顺着林越的手臂疯狂涌入!即便以混沌归墟臂的强横,也被震得一阵发麻,臂上道纹剧烈闪烁,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更糟糕的是,那触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带着林越连同他身后的星舟,一起向着旁边一道刚刚无声裂开的、更加幽深黑暗的空间裂隙坠去!
“林越!”云芷惊呼,想要救援,却被另外几条复苏的阴影触手死死缠住!
“照顾好自己!”
林越只来得及传出一句神念,下一刻,他与那残破的星梭号,便被那巨大的阴影触手拖着,彻底消失在了那道深不见底的空间裂隙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云芷眼睁睁看着林越消失,清冷的眸子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杀意!暗金长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剑啸,灰暗剑意如同失控的火山般轰然爆发,将周围所有的阴影触手尽数斩灭、冰封、终结!
她悬浮于虚无回廊的混乱虚空之中,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缭绕着实质般的寂灭寒意,仿佛一尊即将带来万物终末的女神。
而林越,则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条永无止境、光怪陆离的隧道。周围是飞速后退、无法理解的色彩与形状,巨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他和星舟之上,混沌壁障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死死抓住那条依旧缠绕在手臂上的阴影触手,左眼之中的漆黑疯狂旋转,试图稳定自身,寻找脱离这空间乱流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混沌归墟臂都快要被那持续不断的侵蚀与撕扯之力瓦解,意识也开始模糊时,前方猛地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光点迅速放大,化作一个不稳定的空间出口!
“就是现在!”
林越用尽最后的力量,混沌归墟臂猛地一震,强行将那坚韧的阴影触手崩断!同时操控着几乎解体的星梭号,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撞向了那个光点!
“轰——!!!”
剧烈的震荡与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
……
冰冷、死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林越猛地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芜的、布满灰色沙砾的大地之上。头顶的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浑浊的光源,不知来自何方。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精纯无比的混沌气息,以及一种……仿佛万物归墟后的苍凉与古老。
残破的星梭号就坠落在不远处,已经彻底报废,冒着淡淡的黑烟。
而他左眼深处的寂灭本源,以及右臂的混沌归墟臂,在此刻,竟同时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悸动与渴望!
他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死寂的世界。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仿佛支撑着天地的残破石柱,以及一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如同岛屿般的陆地碎片。
这里……是哪里?
星图之中,似乎并未标注这样一个地方。
难道……他被那空间乱流,带到了某个未知的、连星图都未曾记录的……失落之地?
而此地那精纯的混沌气息与万物归墟的意境,让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里,莫非与那传说中的……混沌源池有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与阴影触手对抗时留下的侵蚀伤痕,正在此地混沌气息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新的冒险,似乎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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