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台下瞬间安静，紧接着爆发出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热烈的骚动。
奔现？
玩个大的？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簇火苗扔进了干柴堆。
所有人的手机镜头都重新对准了舞台，直播间里的弹幕更是刷成了瀑布。
“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林枫从口袋里掏出四张明显是临时手写的卡片，在镜头前晃了晃，“游戏很简单，就叫‘真心话大冒险：揭穿我的另一面’。规则更简单，上台抽题，必须回答真话，或者完成一个挑战。为了公平，第一个，我来。”
他将卡片反扣在桌上，随意抽出一张，翻开。
全场连同线上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镜头特写给到卡片上那几个张扬的字迹：“你最怕被人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这个问题太尖锐，也太私人。
林枫看着台下无数双眼睛和闪烁的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回避，反而直视着主办方的直播主镜头，仿佛要穿透屏幕，与每一个观众对话：“我最大的梦想，是当一条咸鱼。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每天睡到自然醒。”
台下一片哗然。这和他今晚运筹帷幄、舌战群儒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可我现在，”他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目光扫过台下的陈默、张野和赵子轩，“我怕自己一旦真的松手当了咸鱼，这些人……就没人兜底了。”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鸡汤，只有一句近乎叹息的实话。
那一瞬间，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会场。
角落里，一直紧绷着脸的陈默，第一次在人前低下了头，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不远处的张野，那个铁塔般的汉子，竟悄悄抬手抹了把眼角。
“好了，我的部分结束。”林枫将卡片放回桌上，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赵子轩身上，对他招了招手，“子轩，该你了。”
赵子轩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搞得一愣，随即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吊儿郎当地走上台。
他嬉皮笑脸地抽了一张，念了出来：“你做过最假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这个我会！去年我直播那个‘土味情话百连发’，撩得那个女主播脸红心跳的视频，火了吧？其实……那是我花钱雇的表妹。”
“噗——”全场爆笑，连直播间的弹幕都变成了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赵子轩却慢慢收起了笑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真诚：“但是，当我对她说‘你的眼睛里像有星星，我刚看了一眼，就从里面掉不出来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现实里也能有个人，能让我这么看着她，哪怕只有一眼。”
说完，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台下的苏晚晴。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为他鼓起了掌。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给林枫发了条消息：“你室友，比你敢说。”
林枫看到消息，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会场最阴暗的角落，那个戴着兜帽和口罩的身影——幻夜。
他再次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幻夜，你敢上来玩一次吗？”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今晚的正戏。
“你放心，”林枫补充道，“题目我们不从这里面选，你的题目，由直播间所有观众，实时投票决定。”
这话一出，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幻夜的粉丝疯狂刷着“不要去”，而路人观众则兴奋地刷着“来一个”。
十分钟后，在山呼海啸般的起哄声中，那个神秘的身影竟然真的走上了舞台，依旧戴着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
直播间的投票通道瞬间开启，无数问题涌入，最终，一个问题以压倒性的票数被顶到了第一位：“你为什么从不露脸？”
幻夜站在聚光灯下，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而艰涩：“我……上大学的时候，在校广播站当播音员。有一次，我主持完节目，听到门外有人嘲笑我，说我的声音太尖，听着不像个男人。”
全场一片死寂。
“后来，我开始做cp情感号，我发现，只要我戴上面具，不露脸，就没人说我声音尖了。粉丝们都刷弹幕说，‘这个声音好苏，好有磁性’。”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苦涩。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地、颤抖地，摘下了那张银色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苍白、清秀但写满了疲惫与不安的脸。
林枫瞳孔骤缩——这个人，竟然是几个月前，他在学校法律援助站见过的那个因为网络暴力而精神恍惚，前来求助的落魄学长。
全场彻底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角落里，一直举着手机的老猫，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他悄悄按下了录制键，并将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八个字：《面具之下，都是伤痕累累的普通人》。
林枫走上前，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递给了那个学长一张薄薄的纸：“这是我们草拟的‘虚拟情感共创公约’初稿。我们想联合一些高校社团，成立一个‘青年情感安全联盟’，去记录真实，但也绝不消费真实。你……愿不愿意用你的流量，帮我们把它推一推？”
学长，或者说幻夜，怔怔地看着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带着温度。
他突然笑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你们……不怕我再反过来黑你们一次吗？”
林枫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怕。但我们更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尝试真心了。”他转过身，面向全场观众，声音掷地有声：“我们今晚聚在这里，不是为了拆穿谁的谎言，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哪怕曾经扮演过，演砸过，那份藏在背后的真心，也依然值得被看见，被原谅！”
活动散场时，人群渐渐散去。
老猫却拦住了林枫，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林枫，我能跟拍你们一年吗？就拍你们404宿舍这几个人，我想拍一部纪录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卧龙凤雏启示录》。”
林枫还没来得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苏晚晴发来的一张截图。
截图上，是学校官网的最新公告，校庆杰出学生代表的讲台名单更新了，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在他名字后面的，是演讲的主题——“我们都在演自己”。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草坪。
404的三兄弟正围着一个便携饭盒，用充电宝供着电，热气腾腾地煮着火锅。
赵子轩正眉飞色舞地教着已经摘下面具的幻夜怎么说土味情话，逗得对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张野和小梅并肩坐着，一起仰头数着城市里稀疏的星星。
而陈默，则默默地掏出笔记本电脑，将刚刚设计好的“青年情感安全联盟”的LoGo，上传到了“十校联建”的官方首页上。
林枫看着这片喧嚣后的宁静，按下了手机的回复键，给老猫发了过去：“拍吧，但有个条件——别剪掉他们任何一个笑得太难看的镜头。”
夜风拂过草地，火锅的热气袅袅升起，那小小的火光在风中跳动着，像这城市里无数个正在被点亮的、温暖而真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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