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的绞杀在一夜之间升级到了物理级别。
所有与“好人黑名单”相关的网页链接,都在凌晨时分变成了无法访问的灰色乱码。
搜索引擎里,“信用牵连”和“道德纯度谱系”这两个词仿佛从未存在过,输入后只会得到“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搜索结果未予显示”的冰冷提示。
赵子轩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写好的深度报道,在上传成功的瞬间就被平台秒删,连一个像素的残骸都没留下。
后台的通知栏里空空如也,仿佛他刚刚的愤怒和敲击键盘的声响只是一场幻觉。
怒火在他胸中积成一团高压的蒸汽,他没有砸键盘,而是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重新舞动起来。
这一次,他抛弃了所有冠冕堂皇的词藻,用一种近乎原始的愤怒进行反击。
“性用”替代了“信用”,“黑名単”替代了“黑名单”,甚至用一套早已过时的火星文,写下了一篇名为《伱家の“善”被标价ㄋ吗?
》的帖子。
这篇语法混乱、符号乱飞的文章,像一株打不死的野草,在监管的铁蹄缝隙中顽强地冒出了头。
同一时间,张野则选择了另一条战线。
他将那些被删除的故事和名单上人物的简介,录制成一段段五分钟的音频。
他用软件处理了自己的声音,使其变得沉稳而富有磁性,听起来就像午夜时段抚慰人心的情感电台。
他给这个系列命名为《城市里失眠的星星》,然后将这些音频包伪装成“助眠白噪音”、“深夜故事会”等文件,通过短视频平台的分享功能,像病毒一样散播出去。
无数个深夜,当人们戴上耳机准备入睡时,听到的却是一个个普通人因行善而被惩罚的真实故事。
陈默的屏幕上,数据流像黑色的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捕捉到了信衡研究院的行动轨迹。
那是一项代号为“记忆清除协议”的指令,正在批量篡改基层单位数据库中那些曾经的骄傲——“见义勇为”、“拾金不昧”的原始记录。
这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词条,被冷冰冰地替换成了“行为存疑,待核查”的灰色标签。
他敏锐地发现,所有的删除操作都诡异地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那是城市睡得最沉的时候。
更关键的是,这些操作并非通过常规后台,而是利用了一条被伪装成日常数据同步的政务云秘密通道。
“想让历史失忆?没那么容易。”陈默低语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冰冷交织的光芒。
他的十指化作残影,一行行反爬虫代码如溪流般汇入程序的海洋。
他没有试图去阻挡删除,因为他知道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选择了一种更具颠覆性的方式。
他在每一条即将被删除的数据前,都植入了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探的“幽灵备份点”。
这个备份点就像一个数字世界的坐标,一旦原始记录被系统抹除,它就会瞬间被激活,将那份承载着善意与勇气的原始数据,连同时间、地点、人物,完整地跳转到一个他早已架设好的境外镜像网站上。
他给这个程序起了一个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名字——“数字招魂术”。
林枫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他意识到,敌人真正恐惧的,不是一次次的曝光,也不是舆论的短暂沸腾。
他们可以删除数据,可以封禁账号,可以屏蔽关键词。
但有一种东西,他们永远无法彻底抹除——那就是被人们口口相传的名字。
“我们得让这些名字回家。”林枫在他们的秘密会议上说,“不是回到网络上,而是回到每个人的心里。”他提出了一个名为“名字回家”的行动计划。
他们不再追求全网扩散,而是邀请名单上每一个家庭,将自己或亲人的故事,写成一封家书,然后亲口读出来,录制成音频,发给最亲近的人。
小薇的妈妈是第一个响应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的坚定。
在录音里,她对着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轻声诉说:“妈,你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你给那个在桥下冻得发抖的流浪汉煮了一大碗热汤面。那时候我还小,觉得你多管闲事,怕同学笑话我。我今天想告诉你,我那时候真傻。我没觉得丢人,妈,我觉得你真酷。”
这段朴实无华的音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各种家长群、家族群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有人在办公室里戴着耳机,一边听一边无声地流泪。
有人沉默地将它转发给了十年未曾联系过的远房亲戚。
一个名字,一个故事,通过最原始、最可信赖的亲情网络,重新获得了生命。
然而,对手的反击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阴险,也更迅速。
王教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再次找到了他们,脸色凝重如铁。
他带来一个消息:市教育局正在各大学校秘密推行一套名为“青少年心理韧性评估体系”的方案。
他摊开一份内部培训手册,上面的铅字像淬了毒的针,刺痛了在场每个人的眼睛。
手册中,有一项评估指标赫然在列:“家庭抗压能力”。
而这项指标的注解里,明确将“父母有频繁社会申诉行为”定义为“家庭环境不稳定因素”,将直接影响学生的评优、推优资格。
手册的最后,有一行总纲性的文字,用黑体字加粗标出:“我们的目标,是避免培养出过度共情、易被煽动、缺乏集体荣誉感的下一代。”
赵子轩气得浑身发抖,而林枫看着那行字,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愤怒,有悲哀,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明白了,”他轻声说,“他们怕的不是我们反抗,他们是怕我们的孩子,还想做个有良心的人。”
这个发现,催生了一篇前所未有、直击要害的文章。
林枫和赵子轩合作,用一个八岁孩子的日记体,写下了《他们不要有心的孩子》。
“2023年10月28日,晴。今天老师在班会课上问我们,如果妈妈因为觉得不公平跑去告状,我们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发疯’?我举手说,我不会,我会跟她一起去。因为我知道,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风暴的中心,张野在市中心一个废弃的集市广场上,发起了最大胆的行动。
他用从各处收集来的废旧门板、桌椅腿、窗框,拼接成了一面巨大而斑驳的“名字墙”。
墙上用生锈的铁钉,钉着一千三百二十七个名字。
每个名字旁边,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最朴素的字迹写着他们的“罪行”——“曾为被撞的邻居报警”、“匿名向灾区捐款三千元”、“扶起过在菜市场摔倒的老人”。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在这面墙前站了很久很久。
她的目光从一个又一个名字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李文秀”三个字上。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黑色的水笔,在那张写着“多次收留流浪猫狗”的纸条旁,用尽全力写下一行小字:“我妈,2015年在护城河救起一名落水儿童,现在找不到工作。”
写完,她抬起头,看着正在维护墙体的张野,眼神清澈而倔强:“叔叔,我能把我的名字,也钉到我妈妈名字的旁边吗?”
夜风呼啸而过,吹得墙上的木板吱呀作响,纸条猎猎翻飞。
那声音仿佛不是风声,而是无数沉默的灵魂,在长久的压抑之后,终于开始苏醒,发出第一声低沉的嘶吼。
夜深了,人群散去,林枫独自一人留在广场上,整理着那些被风吹落的纸条和人们自发留下的留言。
他将纸条一张张重新钉好,又将那些写在碎纸片、烟盒上的留言收集起来。
就在他把几十张留言条铺在地上,准备分类归档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这些字迹不同、语气各异的留言中,有一条评论,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措辞,反复出现了七八次。
它像一个隐藏在杂乱信号中的幽灵代码,在不经意间,指向了一个他从未预想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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