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特蒙德，机会从不等人。它像伊杜纳信号公园球场上空瞬息万变的云，稍纵即逝。
李昊获得更多与一线队合练的机会，像一枚无形的勋章，别在了他16岁的胸膛上。
他更加玩命地训练，德语水平在高压环境下突飞猛进，已经能听懂大部分战术指令，甚至能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
但合练终究是合练。真正的考验，永远是正式比赛。
2011\/12赛季的德甲联赛激战正酣，多特蒙德作为卫冕冠军，面临巨大的压力。
欧冠小组赛也陷入死亡之组的苦战，双线作战，阵容轮换势在必行。
一个周三的下午，克洛普在训练结束后，拿着战术板，目光扫过一线队和几名常来“凑数”的青年队球员，最后落在了李昊身上。
“李。”克洛普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明天下午，德国杯第一轮，对阵德乙布伦瑞克。你进大名单。做好准备。”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下。
几名一线队老将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做着拉伸。
格策和罗伊斯看了李昊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
李昊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他用力抿住嘴唇，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挺直了胸膛，用尽可能清晰的德语回答道：“是，教练！”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时刻。
第二天，前往客场的球队大巴上，气氛相对轻松。
对手是德乙球队，又是杯赛，压力远小于联赛。
李昊坐在大巴后排，看着窗外飞逝的北威州秋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子。
他的背包里，除了装备，还塞着那本写满德语单词和战术符号的笔记本。
助理教练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简单交代了几句：
“放松点，小子。如果上场，就像训练时那样跑，压迫，别怕犯错。享受比赛。”
李昊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布伦瑞克的球场不大，但坐满了主队球迷，气氛热烈。
李昊第一次坐在一线队的替补席上，身披多特蒙德的黄黑色战袍。
他能清晰地听到克洛普在场边激情四溢的吼叫，能闻到混合着草皮、汗水和防滑粉的味道。
比赛进程并无太多悬念。
实力占优的多特蒙德很快掌控了局面，并由罗伊斯在上半场打入一球。
中场休息时，克洛普在更衣室进行了调整，语气相对轻松。
下半场开始后，多特蒙德继续控制比赛。
第六十分钟，克洛普做出了换人调整。
“格策，罗伊斯下。休息。”
他先换下了两名绝对主力，为周末的联赛留力。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投向替补席。
“李！”克洛普喊道，“热身！”
李昊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快速套上背心，冲向热身区。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他沿着边线折返跑，拉伸，动作有些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教练那句“热身”。
第七十五分钟，比分依旧是1：0。克洛普决定用完最后一个换人名额。
“李！”他朝热身区招手，“过来！”
第四官员举起了电子换人牌。
27号下，49号上。
27号是…格策的号码。49号，是李昊的号码。
格策跑下场，与李昊击了一下掌，喘着气说：“好运，小子。”
李昊踏上了球场。
脚下的草皮感觉有些陌生，看台上的喧嚣声仿佛隔着一层薄膜。
他按照教练的指示，跑向了右边路的位置。
他的第一次触球，来自后场的长传。
球速很快，弹地后有些难以判断。
李昊试图用胸部停球，但动作有些紧张，球弹出了边线。
看台上传来主队球迷的一阵哄笑。
场边，克洛普双手叉腰，没什么表情。
李昊甩了甩头，跑回位置。
下一次，当皮球再次发展到右路时，他没有再尝试停球，而是看准落点，直接一头将球顶回了前方接应的队友脚下！
一个简单但实用的处理。
“好球！”
场下传来助教的喊声。
几分钟后，布伦瑞克队后场控球，试图组织进攻。
他们的左后卫拿球，略显犹豫。
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黄黑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启动，从对方视野的盲区全速冲刺过去！
是李昊！
他记住了教练的话——“像训练时那样跑，压迫！”
对方后卫显然没料到比赛这个阶段对方替补上场的小将还能有如此充沛的体能和逼抢力度，仓促间想要大脚解围。
李昊已经冲到眼前，一个凶狠却不犯规的滑铲封堵！
球被铲出了边线。一次成功的防守干扰。
“JA!”
克洛普在场边挥了一下拳头，大声吼道，“对！就这么干！继续！”
这次成功的逼抢，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李昊的身体。
紧张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在训练中无数次重复的兴奋。
他开始更积极地跑动，接应，防守。
比赛第八十八分钟，多特蒙德后场断球，发动快速反击。
凯尔拿球，看了一眼前场，送出一记斜长传，找向右路高速前插的李昊！
这是一个半高球，速度很快，落点在前方一片开阔地带。
李昊全力冲刺，追赶皮球。
对方回防的后卫紧追不舍，用身体试图挤压他。
在皮球第二次弹地，即将跳出底线前的一刹那，李昊终于追上了！
他没有试图停球，而是在跑动中直接抡起右脚，用一记别扭却力道十足的传中，将球扫向门前！
这是一个低平球，速度极快，带着强烈的旋转，贴着草皮窜向小禁区！
门前一片混乱！
对方门将不敢贸然扑救，中卫试图解围却慢了半拍！
一道黄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后点！是替补登场的前锋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
莱万几乎不需要调整，迎着来球，轻松地用脚内侧一垫！
球应声入网！
2：0！
锁定胜局！
进球后的莱万兴奋地冲向角旗区庆祝，但很快，他转过身，指向了传中的李昊，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昊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莱万朝他跑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好传中！”
莱万在他耳边喊道。
其他队友也纷纷跑过来，拍着他的头，揉着他的头发。
“干得漂亮，小子！”
李昊被队友们包围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兴奋和巨大成就感的笑容。
虽然只是一次助攻，虽然对手不强，虽然出场时间很短。
但这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次一线队正式出场，第一次助攻。
意义非凡。
最终，多特蒙德2：0取胜，晋级德国杯下一轮。
赛后混合采访区，有德国记者拦下了莱万多夫斯基，问他对那个锁定胜局的进球怎么看。
莱万笑了笑，说道：
“进球很轻松。但那个传中…来自我们的龙国小子，李。他跑得像风一样，然后把球送到了最舒服的位置。他很特别。”
当李昊背着背包，低着头想快速通过采访区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李！能简单说两句吗？”
李昊停下脚步，看到一位挂着龙国媒体证件的记者，表情激动。
他用还有些生涩的德语夹杂着英语，简单地说道：
“我很高兴…能帮助球队。感谢教练…感谢队友。我会继续努力。”
说完，他快步跟上队伍，登上了返回多特蒙德的大巴。
车上，克洛普没有过多点评比赛，只是简单总结了几句。
但在大巴启动前，他走到后排，对靠窗坐着的李昊说了一句：
“今天跑动和压迫做得不错。保持下去。”
李昊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教练！”
回到多特蒙德，已是深夜。
李昊没有立刻回公寓。
他一个人走到寂静的训练场边，看着空荡荡的球场和夜空。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来自母亲张文娟的越洋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儿子，妈妈看到新闻了，为你骄傲。”
还有一条，来自于尔根-诺伊曼。
【第一步。很好。保持饥饿。 —— J.N.】
李昊握着手机，抬头深深吸了一口冰凉而清新的空气。
他知道，这只是一小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今夜，威斯特法伦的星空，似乎为他亮起了一颗微小的、却专属于他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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