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育苗棚的木窗时,第一缕阳光恰好落在玄昭手背上,他低头一看,昨夜散落的光珠竟真的钻进了土里,靠近石碑的那片地,已冒出层淡绿色的嫩芽,芽尖顶着细碎的光屑,像是光痕凝成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这是……光珠发芽了?”李砚蹲在田埂边,指尖刚触到嫩芽,光屑就簌簌落下,在他手心里聚成个小小的“农”字。他愣了愣,突然笑出声,“这是记着我昨天帮张婶插秧呢!你看这纹路,多像我握秧苗的手势!”
孩子们也围了过来,各自找到自己光珠落下的地方——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那处,长出丛会响的草,风吹过时,草叶碰撞的声音像极了她奶奶的念叨,连尾音的颤音都分毫不差;护林卫赵武的那片地,冒出株带刺的灌木,枝桠间缠着圈光带,活脱脱是他巡逻时腰间的刀鞘模样,连刀鞘上磨掉的那块漆都清晰可见。
“我的!我的草会学我娘说话!”小姑娘扒开人群挤到自己的草丛前,捧着草叶笑得眉眼弯弯,草叶果然发出和她娘一样的声音:“囡囡,回家吃饭喽——”
玄昭走到自己光珠落下的位置,那里长着棵小树苗,树干上的纹路竟与他书房里那幅《山河图》的脉络重合。他伸手抚过树干,树身轻轻颤动,浮现出几行字:“星轨为经,人痕为纬,方得山河永固。”字迹温润,带着他熟悉的笔锋,像是自己昨夜梦中所书。
“原来光痕不是留在纸上的死物。”林月捧着刚摘的露水,小心翼翼地给光芽浇水,水珠落在草叶上,折射出彩虹,“它会钻进土里,长成和我们有关的样子。就像赵武叔的灌木带刺,是因为他总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负责送信的驿卒,他勒住马时,缰绳上还沾着北境的草屑,脸上带着惊奇:“大人,刚从北境回来,那边的牧民说,他们帐篷外长出了会发光的牧草,草叶上的纹路,像极了去年您帮他们画的引水图!牧民们说,羊群看到光草就不肯走了,今年冬天肯定饿不着了!”
驿卒说着,从行囊里掏出片风干的光草叶,叶片上果然有玄昭画的引水渠图案,光痕在干燥的叶片上依旧发亮。“他们还说,要把光草的种子分给邻族,让这光痕也长到更远的地方去。”
李砚忽然指着天边:“看!星轨阵还在!”众人抬头,只见昨夜的光网并未散去,只是变得更淡,像层透明的纱,罩在龙盟的土地上。光网的节点处,不仅有新的嫩芽,还有刚垒的石灶、新挖的水井,甚至有孩童用树枝画的跳房子格子,格子里的光痕比别处更亮——那是今早孩子们刚画的。
“这才是‘光痕织锦’的真意吧。”玄昭望着那片光网,轻声道,“我们留下的每道痕迹,不是为了被记住,而是为了生根发芽,长出新的希望。就像张婶的光草会结籽,王大爷的光树会结果,这些带着日子温度的痕迹,才能长得更远。”
孩子们已经跑开了,有的在给光芽浇水,有的追着带光的蒲公英跑,笑声漫过田埂,惊起几只麻雀。玄昭站在石碑旁,看着那些带着记忆的草木,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像这样——把日子过成种子,撒在土里,等着它长出属于未来的样子。
远处的孤老院方向,隐约传来欢呼声。林月笑着说:“定是蒲公英带着光痕落到那边了,张奶奶他们肯定在给光芽搭棚子呢,怕被露水打坏了。”玄昭点点头,转身走向育苗棚,要把新的光痕记下来——今天,该拓下孩子们追光的身影了,那些奔跑的脚印、摔倒又爬起的膝盖,都是最鲜活的光痕。
育苗棚里,新的拓本已经铺开,玄昭提笔时,忽然发现墨汁里映出光网的影子,影子里有无数双眼睛,有笑着的,有盼着的,都在看着这片土地。他笑了笑,落笔时格外稳,纸上渐渐浮现出孩子们的身影,他们脚下的光痕,正顺着墨迹往纸外蔓延,像要钻进真实的泥土里去。
“要让这光痕,长遍每寸土才好。”他轻声说着,笔尖落下最后一笔,纸上的孩子们忽然动了,追着光痕跑出了纸面,融进了窗外的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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