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城,深宫。
夜色笼罩下的宫阙,飞檐斗拱在月光下勾勒出沉默而威严的轮廓。
但在这片寂静之下,是无休无止的权谋与算计。
国君周天,虽然正值壮年,皇子也逐渐成长,但苦恼的是至今储君位置空悬。
坤宁宫,内室。
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压抑。
皇后沈令仪卸去了白日里接见命妇时的雍容华贵,只着一件素雅的常服,倚在软榻上,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
年仅十四岁的嫡长公主周嫣,容貌继承了母亲的秀丽,气质却更为沉静早慧。
她轻轻为母亲揉着额角,看着母亲紧蹙的眉头,忍不住轻声开口:“母后,您今日似乎格外忧心,可是因为……中书省总督换人之事?”
沈令仪微微睁开眼,有些讶异又有些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她这个女儿,心思之敏锐,远胜其年纪。
“嫣儿也听闻了?”
周嫣点点头,声音清澈却带着洞察:“宫中都在传,说那位萧总督,凭一首军歌便得了父皇青眼,取代了彭老大人。儿臣只是觉得……此事似乎搅动了不少波澜。”
她虽深处宫闱,但身为嫡长公主,自有其消息来源,也隐约感受到这几日前来向母后“请安”探口风的妃嫔们,言语间多了些微妙的变化。
沈令仪握住女儿的手,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身不由己的无奈:“是啊,波澜……这宫里头,朝堂上,何时少了波澜?彭宵在位多年,盘根错节,骤然被一个看似毫无根基的军将取代,不知多少人要重新谋划,多少人要心惊胆战了。”
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前朝的风云变幻:“这位萧无病总督,倒是个妙人。一首《男儿当自强》,竟能撼动一方权柄,连你父皇都为之侧目。只是……不知这把突然出鞘的利刃,最终会指向何方,又会搅起多大的风浪。”
周嫣依偎在母亲身边,低声道:“母后是担心,这位萧总督会卷入……几位皇弟的事情里?”
沈令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嫣儿,你要记住,在这深宫之中,我们母女三人,看似尊荣,实则如履薄冰。你父皇春秋鼎盛,皇子们渐渐长成,这储位之争,避无可避。母后无能,未能为你生下嫡亲的弟弟,使得你们姐妹……将来恐无所依傍。”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无力感。没有皇子,皇后与公主的地位便如同空中楼阁,一旦新君即位,她们的地位便尴尬而危险。
“母后切勿如此说。”周嫣连忙安慰,眼中却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对未来命运的迷茫,“儿臣与妹妹,只愿母后凤体安康。至于朝堂之事……或许这位萧总督,只是忠于父皇,未必会轻易涉足皇子们的争斗呢?”
沈令仪苦笑一下:“但愿如此吧。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注定会成为各方拉拢或打击的目标。柳家、傅家、魏家……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怕他想独善其身,也由不得他了。”
她将女儿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如何,母后定会竭尽全力,护你们姐妹周全。至于这朝局风云……且看着吧。这位萧总督,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我们……静观其变,或许,也能在这乱局中,寻得一线生机。”
话语末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政治生物的敏锐与算计。
即使没有皇子,为了自己和女儿们的未来,她也必须在暗流中,小心翼翼地寻找平衡,甚至……落子的机会。
……
长春宫(柳贵妃居所)。
贵妃柳清晏,姿容秀丽,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书卷气与不易察觉的精明。
她的儿子,二皇子周翰,如今在诸位皇子中居长(排除夭折的大皇子),且向来以“贤德”、“好学”闻名,是朝中清流一派较为看好的对象。
此刻,她正与心腹宫女低声交谈。
宫女:“娘娘,刚收到宫外消息,彭……彭大人致仕了,萧无病接任中书省总督。”
柳清晏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
她放下笔,面色凝重:“彭宵是翰儿在地方上的重要支撑,如今竟被一首歌……罢了。陈文都那边怎么说?”
宫女:“陈大人传话,说此事虽措手不及,但萧无病根基尚浅,或可拉拢。且陛下此举,未必不是对二殿下的一种……平衡。”
柳清晏冷哼一声:“平衡?陛下心思深沉,谁也猜不透。告诉陈文都,让他务必稳住吏部,加紧联络其他朝臣。翰儿的‘贤名’不能丢,但该有的势力,一步也不能退!”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另外,让父亲(柳家家主)在军中多加留意,光有文臣支持,还不够稳妥。”
……
景阳宫(傅贵妃居所)。
贵妃傅云舒,艳光四射,性格也更为张扬。
她育有三皇子周翔和四皇子周炎,子嗣最多,底气也足。其家族在军中颇有势力,兄长执掌一部边军。
“好!彭宵那个老东西终于滚蛋了!”傅云舒听到消息,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他一直是老二那边的铁杆,没了他在中书省掣肘,我们的机会来了!”
她对着前来密报的家族心腹道:“告诉兄长,让他抓紧时间在军中为翔儿和炎儿造势。还有,翔儿性子急躁,让他最近收敛些,多去陛下面前请教兵法武艺,投其所好。炎儿年纪虽小,但聪慧,让太傅多夸奖他的学业。”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找个机会,弹劾一下陈文都,就说他吏部选官不公,给他找点麻烦,别让他和老二那边太顺心了!”
……
永和宫(魏贵妃居所)。
贵妃魏明薇,气质温婉,看似与世无争,但能位列贵妃,其家族势力亦不容小觑,尤其在财政、漕运方面根基深厚。
她的儿子是五皇子周治,年纪最幼。
“治儿今日的功课,陛下可还满意?”魏明薇轻声问着乳母。
“回娘娘,陛下夸五殿下心思灵巧,解法新颖呢。”
魏明薇微微一笑,抚摸着腕上的玉镯。
她对心腹嬷嬷低语:“柳家和傅家斗得厉害,我们不必急着掺和。治儿年纪小,反而是优势。告诉父亲,稳固我们在户部、漕运的人手即可,不必刻意结交武将,免得惹陛下猜忌。现在,谁跳得最高,谁就可能摔得最惨。我们……静观其变,以待天时。”她的策略,是以静制动,蓄势待发。
……
御书房。
国君周天批阅着奏章,看似全神贯注,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凉的审视。
皇子们的小动作,后宫妃嫔的谋划,朝臣们的站队,他都看在眼里。
“萧无病……”他放下朱笔,喃喃自语。
提拔萧无病,固然是因势利导,借那首《男儿当自强》的势头和宁卫国的力荐,但也未尝没有借这把突如其来的“快刀”,搅动中书省乃至朝堂这一潭深水的意思。
彭宵是老二的人,陈文都也是,让他们受点挫,其他几位皇子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才会更加“活跃”起来。
“争吧,让朕看看,谁才是真正有能力、有魄力,又能让朕放心的继承人。”周天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稳住大乾江山、甚至开疆拓土的雄主,而不是一个只会依靠母族、玩弄权术的庸才。
这场太子之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已经为诸位皇子,准备好了一道道考题。
萧无病的横空出世,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枚意外落入,却可能改变全局的新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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