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带来的潜在人脉价值需要时间发酵，但日常的战役从未停歇。“豌豆荚”在惨烈的市场竞争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天下午，一场关于是否跟进竞争对手巨额补贴的激烈争吵，在会议室里爆发。
“必须跟！不然开发者全跑光了！市场份额跌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孙浩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指着投影仪上急剧放缓的增长曲线，“看看这个！91那边补贴政策出来之后，我们的新增开发者数量腰斩！”
“跟？拿什么跟？”徐浩东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压抑着怒火，“蓝驰的钱是让我们烧来建壁垒的，不是让我们打水漂的！他们砸五千万，我们是不是要砸一个亿？然后呢？下一轮融资去哪里找接盘侠？死在半路上吗？！”
“不跟就是等死！眼睁睁看着用户流失！”孙浩毫不退让。
“跟了死得更快！而且是蠢死！”徐浩东寸土不让。
两人剑拔弩张，团队其他成员噤若寒蝉，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都落在了始终沉默的江瑾辰身上。
江瑾辰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盯着那条刺眼的下滑曲线，大脑飞速运转。孙浩的焦虑他理解，徐浩东的担忧他也明白。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吵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抬起眼，目光冷静地扫过所有人：“跟进补贴，是饮鸩止渴。不跟，是坐以待毙。我们需要第三条路。”
“哪来的第三条路？”孙浩语气急躁。
“技术和服务。”江瑾辰斩钉截铁，“他们补贴的是钱，我们补贴的是价值。立刻升级开发者后台，提供更详尽的数据分析工具、更高效的测试环境、更精准的用户反馈渠道。推出‘金牌开发者’计划，给予顶尖开发者更高比例的分成和流量倾斜，把他们和平台深度绑定。同时，加快海外测试版的部署，开辟第二战场。”
他看向徐浩东：“技术升级需要多久？”
徐浩东皱眉估算：“核心工具链迭代，至少一个月。”
“太慢！两周！所有人加班！”江瑾辰不容置疑。 他又看向孙浩：“金牌计划细则和海外推广方案，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初稿。”
孙浩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时间太紧，但看着江瑾辰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点了下头。
“散会。”
会议结束，气氛并未缓解。徐浩东阴沉着脸回到技术区。孙浩烦躁地抓着头皮开始打电话。裂痕的种子，已在高压下悄然埋下。
江瑾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决策很艰难，但他必须做出选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无法让所有人满意，甚至会埋下隐患，但这就是掌舵者必须承受的。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2003年的彩信加载极慢。他皱着眉等待，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终于，图片加载出来——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在一个餐厅的角落，刘亦菲正和一个年轻俊朗的男生低头交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男生的手似乎无意间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姿态显得有些亲密。
发信人没有留下任何文字。
江瑾辰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冰冷下去。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手指收紧，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那个男生他有点印象，似乎是最近一部热播剧的新人演员，以阳光帅气的形象出道，风头正劲。
拍照的角度很刁钻，刻意突出了那种暧昧的氛围。
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是谁发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窜入他的脑海，啃噬着他的理智。论坛酒会上那种咫尺天涯的无力感，市场竞争的巨大压力，团队内部隐现的分歧……所有积压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口子，汹涌地指向这张暧昧不明的照片。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呼吸粗重。他几乎要立刻拨通她的电话质问，或者打给那个发来彩信的号码。
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拉住了他。
他不能。 他没有任何立场。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模糊不清，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且，这很可能就是个陷阱。一张角度刁钻的照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甚至可能是pS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将手机重重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闭上眼，试图将那张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和那只搭在椅背上的手，却反复浮现。
猜忌和怀疑，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弥漫，与他本就紧绷焦灼的精神状态交织在一起，发酵出一种阴暗的情绪。
他知道这不理智，甚至很可笑。 但他控制不住。
那种她正以他无法企及的速度，飞向另一个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星光熠熠的世界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而具象。
而他自己，则深陷在泥泞的商战里，焦头烂额，连团队内部都无法完全统一。
裂痕，不仅仅存在于会议室。 更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汇聚，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
办公室内，江瑾辰独自坐在昏暗里，像一头困兽，被各种情绪撕扯着。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 但那道凭空出现的裂痕， 却已无声地， 刻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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