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还未想明白,就听到隔壁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两个锦衣卫力士,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拿皮鞭照着徐经就抽,皮鞭打在肉上的声音伴随着他杀猪般的嚎叫,在诏狱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接着又用竹板对着脸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扇了二十多个嘴巴,耳朵、鼻子、眼角、嘴唇被打得鲜血直流,哭声也因剧痛变得嘶哑而扭曲。
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力士把他拖出牢房,扔进旁边的刑讯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唐寅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徐经,吓得脸都紫了,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又害怕又绝望,心想:
完了完了,这下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袁飞宇带着两个校尉走进牢房,校尉打开牢门,唐寅一看轮到自己了,双腿发软,直接吓晕了过去。
校尉一看还没打呢,人就摊在地上了,无奈对飞宇禀告:
“百户大人,此人就是皇帝下旨逮捕的今年涉嫌偷题考生唐寅,估计吓破了胆,躺在地上装死呢。”
飞宇眉头微皱,复看了一遍手里的卷宗,冷着脸对校尉命道:
“给他泼醒,拉到刑讯室去审问。”说完,抬脚便走进了徐经的那间。
徐经坐在地上,拿手擦了擦快流进眼睛里的血,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袁百户,忍不住放声大哭,大喊:
“我冤枉,大人我冤枉啊!”
“少啰嗦,问你什么答什么。”旁边的书吏喝道。
“报上名来!”飞宇质问道。
“江阴徐经。”
接着问了他何时到的北京,住在哪里,参加了哪几场考试,确认身份信息后,飞宇接着问:“你考前是否去拜访过程掌院?”
“去过。”
“哪天去的,跟谁去的,都去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给我仔仔细细全都说出来,一个字儿都不许错。”
“正月初二到初六,去了五日。跟吴县举人唐寅一起去的。就是去向程先生请教学问之事。”
接着把每日都问了哪些问题,程彦都教了些什么,自己记了些什么,一一回忆,全都说了一遍。
“可有向程掌院行贿索题?”
“绝无此事,我发誓,绝无行贿。那时候程掌院尚未钦定为总裁官,我们亦不知道他有题。”徐经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程掌院可有对你二人私漏试题?”
“没有没有。程掌院只教授了经史之学,每日让我二人练习八股写作,绝无私漏试题。”
飞宇让书吏把徐经的话全都记下来,又去隔壁刑讯室审问唐寅。
唐寅亦否认自己索题和程彦漏题,说法跟徐经基本一致。
连着几日,两人皆是先被拎出来毒打一顿,然后接着讯问已经交代完的事情,两人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夜里,万籁俱寂,只有诏狱里偶尔传来几声犯人的呻吟。
徐经心想这样下去不行,日日遭受毒打审讯,恐怕还未结案,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不行,得找人来救自己!
正想着呢,昏暗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狱典走过来给他打开牢门,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缓步走进来,那人不紧不慢地拉下遮住半张脸的帽子,静静地望着徐经。
徐经一看是叶昶来了。
可怜他此时还不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个好叔叔害他遭此劫难,还以为叶昶是来救他的,赶紧挣扎着扑过去,大倒苦水,说自己是冤枉的,请叶叔救他。
叶昶装作同情的样子,假惺惺地安慰道:
“贤侄,我知道你在诏狱受苦,可这都是程彦害的呀!
他出的策问难倒了一众考生,只有你和唐寅考前曾去拜访过他,还未出考场便夸下海口说自己必中,难免会让人怀疑你们之间有鬻题作弊之嫌。
现在你二人被告入狱,受尽折磨,可程彦却仍逍遥法外、安然无恙,你说你们冤不冤?”
“我冤啊,叶叔,我是真的冤。我们和程掌院绝对没有索题或鬻题之事,求叶叔救救我!”
徐经泣不成声,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若想脱罪,我有个主意,只要你依我之言,我保证你没事。”叶昶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叶叔快告诉我是什么主意。”徐经停止哭泣,眼神中满是期待。
叶昶让徐经附耳过来,低声对他说:
“你一口咬死程彦索贿鬻题,你和唐寅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被迫买了他的试题,导致考前策问之题外泄,把责任全推到他一人身上。
如此你和唐寅则是被胁迫的,我到时候向皇帝进言说你二人纯属无辜受累,保你无恙。”
徐经一听叶昶让自己撒谎诬陷程掌院,吓得瘫倒在地上,此等无耻之事,他是万万不肯做的。
自己幸得程掌院考前亲自教导多日,若不是在他书房抄了那道与考题近似的题目,自己绝不可能信心倍增,答出三场的策问。
程掌院有恩于自己,怎么能恩将仇报,随意诬陷他呢?
叶昶见徐经面有为难之色,知道他心软不肯,进而劝道:
“你寒窗苦读二十载,不就是为了参加科举,能够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吗?
如今程彦的一道考题,让你身陷囹圄,受尽磨难,你要么就继续在牢里忍气吞声,要么就按我说的做。
好好想想吧,你若是死在这诏狱,可对得起你梧塍徐氏的列祖列宗?可对得起你爸爸临终时的殷殷嘱托?”
叶昶搬出江阴徐氏的家世来劝他,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徐经的心上。
他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改变。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可是在这两难的抉择之间,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叶昶离去,徐经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牢房,周围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
相比日日挨打所承受的皮肉之痛,他如今内心的伤痛更胜百倍。
翌日,飞宇又带着书吏过来了。
徐经听着锦衣卫咚咚咚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像火钳绞着自己的内脏一样令人恐惧窒息。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徐经再也受不了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喊:
“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飞宇惊了一跳,这个徐经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大喊冤枉,今日怎么突然改口翻供了?
他到底要招什么?
于是将他带到刑讯室,让他慢慢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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