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鼎甲和其他进士的录取皆已尘埃落定,乙未年的科举考试结束了。
可唐寅、徐经和叶昶仍在大牢之中。
都给事中林廷玉接到叶昶从狱中传来的求救信,请他出面向皇帝上奏继续弹劾程彦,自己在大牢受苦,就是死也要拉程彦下水。
林廷玉于是马不停蹄,跑去都察院找闵贵商议,闵贵此时已是都察院掌院,他得知叶昶下狱,说:
“这也真是奇了,给事中身为言官,举报不法之事反而自己先被下狱,我也是闻所未闻。皇帝如今被内阁大学士牵着走,如何能公断明察?”
闵贵将自己的学生给事中尚衡推荐给林廷玉,让他俩联名弹劾程彦,把科举鬻题案搅浑,务必让皇帝再次彻查,给朝廷一个交代。
几日之后,孝宗皇帝在金銮殿上朝,问众臣是否有上奏。
林廷玉出列,从袖中掏出拟好的弹劾奏折,呈递给皇帝,道:“微臣有本启奏。”
“林卿所奏何事?”
“启奏陛下,日前户科给事中叶昶弹劾翰林掌院、今年礼部会试总裁程彦鬻题索贿,致使试题外泄。
此案尚未查明,谏官居然身先下狱,微臣认为过于荒唐。
若此风一开,往后还有哪个言官闻不公之事还敢开口?
科举乃朝廷大事,如今程彦既有泄题之嫌,即应逮捕核查讯问,可他仍安然无恙,既无否认亦无明辨,若如此处置,臣忧朝纲不肃、朝风崩坏,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遂与给事中尚衡联名上奏,严查程彦泄题一案,还朝堂真相,望陛下明察圣鉴。”
“启奏陛下,据微臣所悉,涉案考生徐经、唐寅仍在大牢,其供词前后不一,真相未明。
微臣认为此案兹事体大,不可不详察,因此臣附议,请陛下暂停程彦之职,命三法司及锦衣卫鞫讯之,以求公允。”尚衡出列附议,要求严查此案。
“臣亦附议!”右佥都御史王绶也出列添乱。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都查完了吗?
这又是闹哪一出,明摆的事情,还要查什么?
小心抬头看了一眼皇帝,他正皱着眉头看林廷玉的奏折,估计这会儿他都忘了还有三个人在诏狱里。
等了半天,皇帝也没说话。
我悄悄转头望向程彦,他正低着头,可能是感觉到我在看他,便抬头与我对视,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我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焦虑,示意问他怎么办,他轻轻摇了两下头,让我镇定,又把头低了下去。
“程卿家何在?”皇帝抬起头,望向下面,开口问道。
程彦忙出列拜答:“回陛下,臣在。”
“这案子既然还未完,又有臣工提议继续审讯,朕现命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司会审,请程卿暂停一切职务,至三司听候调讯。”
我一听皇帝要程彦停职听讯,想都没想,立刻出列阻止道:
“启禀陛下,臣已于会试阅卷结束之时,会同五经同考官和礼部官员复查所录阅卷和程彦朱阅卷,已查明徐、唐二人卷皆不在所录之列。
此事已明。程彦作为主考,绝无私漏试题之事,谏官无据妄议,扰乱视听,望陛下明察。”
“启奏陛下,臣等认为是否有私漏试题之事不可只听信一人之言,必须提审所有涉事者详加公讯,以正清明。
臣附议林廷玉、尚衡所奏,请陛下命锦衣卫下程彦诏狱鞫讯,将所有涉案证词发三法司裁断。”
闵贵见我出来帮程彦说话,终于也忍不住站出来表态了。
此案一旦交三法司,最后是什么样子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我真的开始着急了,心乱如麻,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程彦这时开口了:“臣身为会试总裁,又是出题人和阅卷官,深知严守考风考纪之重,臣一身正气,绝无违律之举,自问心无愧。陛下若命三法司详审,臣绝不畏缩,但凭陛下裁断。”
我听后惊恐地望着程彦,心都快到嗓子眼了:
梦徽啊梦徽,你虽是清白无辜,一旦下狱,便要饱受心理和肉体的双重摧残,本是高高在上的掌院学士,如何能承受这无妄之灾?
皇帝看程彦自己也同意详查,当场就命锦衣卫将他押了下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锦衣卫从大殿上带了下去,心如刀绞,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我望了望林廷玉,又望了望闵贵,他们皆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不行,绝对不能让程彦就这么蒙受不白之冤,一定要救他!
晚上回到家中,我正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办,皓先和王陆阳急匆匆地跑进来,皓先慌张道:
“爸爸,我听说今日在朝堂上锦衣卫把程先生带走了?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锦衣卫为什么要带走程先生?”
“我听闻是有人向陛下举报程先生泄露会试试题,大家都不相信程先生会做出舞弊之事,一定是诬陷。老师,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呀?”王陆阳也是一脸焦急。
“哪有主考自己出题又泄题的道理,他们诬告先生泄题予谁啊?”皓先问。
“那两个考生好像都是应天府的举人,一个叫徐经,一个叫唐寅。”王陆阳回道。
“啊?是他俩?不会吧?他俩一个有钱,一个有才,他们犯得着要偷题吗?”皓先吃惊不解。
“好了,你们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了,此事发生突然,我今日在朝堂上看弹劾之人有林廷玉、给事中尚衡、右佥都御史王绶,连督察院的闵贵也站在他们那一边,想来他们都是叶昶那一伙儿的,早就算计好要组团把梦徽拉下水。
陛下看他们当着众臣的面合力施压,不得已才命锦衣卫拿人下狱。
如今梦徽在牢中少不了要被提讯,皓先,你速去找飞宇,跟他说务必在狱中照顾程先生,打点好狱典、校尉、书吏,万不可对程先生用刑。
敬夫,你去翰林院召集一下同僚好友,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联名上书力保程先生,为他说情,先将他从大牢解救出来。我尽快去找刘健和谢玉商量对策。”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长梦令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