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困兽之斗
钱塘商盟的临时总部——那家历经风暴洗礼、略显残破的客栈院内，正呈现出一派繁忙而有序的景象。商盟成员和伙计们，连同部分受助的灾民，正在沈墨轩的指挥下清理杂物，修补房屋，分发为数不多的存粮和药物。沈墨轩挽着袖子，亲自将一桶浑浊的积水泼出院外，他的衣袍下摆沾满泥点，额角带着汗珠，却丝毫不减其从容气度。
灾后的杭州城百废待兴，却也蕴含着巨大的机遇。许多小商贩破产，市场出现真空，而钱塘商盟因应对得当、核心实力尚存，正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吸纳着新的成员，声望日隆。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政治的暗流，往往在阳光初现时最为汹涌。
“官府来人了！”一声带着惊慌的叫喊打破了院内的忙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按刀持棍的衙役，在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面色冷峻的中年官员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雨水虽停，但他们靴底带来的泥泞，却仿佛裹挟着另一场无形的风暴。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
沈墨轩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水桶，稳步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人莅临，有何指教？”
那官员三角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沈墨轩一番，嘴角撇出一丝冷笑：“你便是沈墨轩？”
“正是在下。”
“本官乃杭州府推官，赵德明！”官员声音陡然转厉，“沈墨轩！你的事发了！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便要捉拿沈墨轩。
“且慢！”周掌柜、李掌柜等人又惊又怒，立刻围了上来，“赵大人！这是何意？沈公子乃有功名的举人，更是此次救灾的义士，为何无故拿人？”
“无故？”赵德明冷哼一声，从袖中抽出一纸公文，抖开示众，声音刻意扬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经人举告，查实举人沈墨轩，身负功名，却行同匪类！其一，勾结东南海寇，图谋不轨！其二，假借救灾之名，行聚众敛财之实！其三，更有人指证，其与妖人为伍，施以邪术，致使前日顾氏商号船队失事，损失惨重，扰乱杭州商市，罪大恶极！”
一连三项罪名，一项比一项骇人听闻！尤其是“勾结海寇”和“施妖法”，在这迷信且海防敏感的年代，几乎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
院内一片哗然！商盟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愤怒神色。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李掌柜气得浑身发抖，“赵推官！你休要血口喷人！沈公子所作所为，我等皆可作证！”
“作证？”赵德明三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尔等皆为其同党，证词岂可采信？至于勾结海寇、施以妖法……”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重新定格在沈墨轩脸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沈墨轩，你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慕容惊鸿何在？有人亲眼见她使用奇门兵器，身形诡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与她关系密切，不是勾结海寇，便是与妖人为伍！顾家船队失事，定是尔等暗中施展邪术所致！”
矛头直指慕容惊鸿！
沈墨轩心中剧震，面上却依旧沉静。他瞬间明白了，这绝非简单的诬告，而是顾魁的疯狂反扑！利用官场的关系，编织罪名，更要将他与慕容惊鸿捆绑在一起，置于死地！慕容的身份特殊，一旦被深究，后果不堪设想。
“赵大人，”沈墨轩声音冷静，目光如炬，“凡事需讲证据。勾结海寇、施以妖法，此等重罪，岂能仅凭一面之词？至于慕容姑娘，乃我商盟客卿，其行为端正，更在风暴中救助多人，何来‘妖人’之说？顾家船队毁于天灾，众人亲眼所见，与沈某何干？与慕容姑娘何干？”
“证据？”赵德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本官若无确凿证据，岂会来拿你一个举人？沈墨轩，你休要狡辩！到了府衙大堂，自有分晓！拿下！”
衙役们不再犹豫，强行推开阻拦的周掌柜等人，铁链“哗啦”一声便套上了沈墨轩的脖颈手腕！
“公子！”
“沈公子！”
商盟众人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阻拦，却被更多的衙役持棍挡住。
“诸位冷静！”沈墨轩虽身陷囹圄，却声音沉稳，目光扫过众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某相信府尊大人明镜高悬，必会还我清白。商盟事务，暂由周掌柜、李掌柜共同主持，按原计划行事，稳定人心，救助灾民，切莫自乱阵脚！”
他这番话，既是安抚众人，也是表明心迹，更是告诉暗中的对手，商盟不会因他一人被捕而垮掉。
看着沈墨轩被衙役推搡着带走，周掌柜等人拳头紧握，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们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官司，而是顾魁动用官场力量的致命一击！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全城。昨日还在带领众人救灾的沈举人，今日竟成了“勾结海寇”、“施展妖法”的阶下囚？这巨大的反差让无数人愕然、怀疑，也让一些原本忌惮顾魁势力、或对沈墨轩崛起心怀不满的人，开始暗中窃喜。
杭州府衙，阴暗潮湿的签押房内。
赵德明并未立刻升堂，而是先将沈墨轩羁押在此，进行所谓的“预审”。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森。
“沈墨轩，本官劝你老实招认！那慕容惊鸿究竟是何来历？现在何处？你与她如何勾结海寇？如何施法毁坏顾家船队？一一从实招来，或许还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沈墨轩闭目不语，心中念头急转。顾魁此举，一石二鸟，既要除掉他，也要逼出慕容惊鸿，或者至少坐实她“妖人”或“海寇同党”的身份。其心可诛！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赵德明猛地一拍桌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
刹那间，一抹幽冷的寒光在昏暗的室内闪现。
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飞镖，三棱透甲锥，镖身泛着幽蓝光泽，尾部带着细微的倒刺，工艺精湛，绝非民间寻常之物。镖身上，似乎还刻着一个极细微、难以辨认的纹路。
沈墨轩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飞镖……他见过！这是慕容惊鸿的独门暗器！“惊鸿镖”！
“认得此物吧？”赵德明仔细观察着沈墨轩的表情，得意地冷笑，“这是在顾家别院废墟附近，靠近江岸的地方发现的！经漕帮的朋友辨认，此乃海外异族或某些隐秘组织惯用的凶器！而有人指证，曾亲眼见慕容惊鸿使用此类飞镖！沈墨轩，你还敢说与她无关？还敢说没有勾结外敌？”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沈墨轩脑海中炸开！
慕容惊鸿的飞镖，怎么会出现在顾家别院附近？是风暴那夜她出手时遗落？还是……顾魁和漕帮设下的圈套？故意获取或伪造的“物证”？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枚飞镖的出现，都将慕容惊鸿彻底拖入了这场漩涡中心，也将“勾结外敌”的罪名，钉得似乎更“牢”了一些！
这已不仅仅是商业倾轧，而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构陷！
赵德明看着沈墨轩骤变的脸色，知道击中了要害，他阴恻恻地逼问，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说！慕容惊鸿现在何处？这枚飞镖，又是如何出现在顾家船队遇难水域附近的？！”
慕容惊鸿的独门飞镖竟成了“勾结外敌”的铁证！这枚飞镖究竟是如何落到赵德明手中的？是意外遗落，还是顾魁与漕帮精心设计的陷阱？沈墨轩身陷囹圄，罪名升级，而失踪的慕容惊鸿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她是否会因此现身？这看似确凿的物证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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