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像素的笑脸，与沸腾的凡人世界
观察室内，那部饱经风霜的老人机，屏幕上那个由粗糙像素点构成的笑脸，静静地亮着。
“:)”
它没有声音，没有动画，只是一个最基础，最原始的符号。
然而，这个符号所带来的冲击，却比之前那句“你，在找死”的杀意警告，和那个代表着神迹的“昆仑天门”，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威胁，代表着愤怒和忌惮。
神迹，代表着权柄和示威。
而一个笑脸，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愉悦。
代表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在看一场让它感到有趣的戏剧。
“呵……”
一声干涩的，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的笑声，打破了死寂。
是钱明。
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地板上那部手机，又抬眼看看墙上主屏幕里，那份狂妄到极点的“万亿市值”公告，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最终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空洞，带着一种彻底放弃抵抗后的癫狂。
“玩儿呢……真会玩儿……”他指着手机，又指着屏幕，像是对苏沐雪和林曦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笑脸……一个万亿……它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还想让我笑着上路。”
他不再有之前的愤怒和不甘，那点凡人的勇气，在神明“和善”的注视下，被彻底碾成了粉末。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里那只被训练得会骑独轮车的小熊，无论蹬得多卖力，得到的也只是驯兽师的一个微笑，和观众的一阵哄笑。
“它接受了。”
苏沐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锚，定住了这间快要被绝望淹没的屋子。
她没有去看钱明，而是看着林曦。
林曦的指尖在自己的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低声回应：“是标准的美式AScII字符表情。它在模仿，或者说，在学习人类的表达方式。这说明，我们的行为，对它而言具备了‘可理解’的价值。”
一个冰冷的，无法理解的未知，固然可怕。
但一个正在学习你，模仿你，并以你的逻辑来“欣赏”你的未知，则更让人不寒而栗。
苏沐雪的目光，最终落回到交易室里那个身影上。
李瑶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她没有再看任何屏幕，而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掀动了未知世界波澜的对决，只是一场耗费了些许精神的热身运动。
她把球踢了出去，现在，她在等。
等凡人的世界，给出回音。
苏-沐雪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台连接着外部网络的终端前。
当李瑶那份公告被强行发布在辉耀科技官网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场博弈，不再是他们这间屋子里几个人的秘密。
网页打开，熟悉的金融论坛和社交媒体的界面弹了出来。
然后，苏沐雪看到了，什么叫山崩海啸。
辉耀科技的官网，在公告发出的三分钟内，因为访问量过载，直接崩溃了。
但那份公告的截图，早已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整个中文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茫然和 disbelief。
【辉耀科技官网被黑了？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邮件吗？】
【瀚海资本？谁啊？李瑶？又是谁？我怎么记得董事长叫陆寒？】
【市值一万亿……今天愚人节吗？我手机日期坏了？】
紧接着，当人们确认这不是黑客的恶作剧，而是真实存在的公告后，茫然迅速转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嘲讽和戏谑。
各大金融论坛的头条，都被“万亿市值”四个字占据，下面是无数被点亮的跟帖。
【年度最佳金融笑话，没有之一。辉耀科技的董事会是集体嗑药了吗？】
【666.66元？这个定价太有灵性了，主力是打算凑个吉利数然后跑路吗？建议改成888.88，散户更喜欢。】
【我宣布，A股段子手大赛，辉耀科技和瀚海资本获得冠军！】
【已截图，坐等打脸。如果三个月真到一万亿，我直播倒立吃键盘！】
嘲讽很快发酵为愤怒。
那些在涨停板上追高买入辉耀科技的散户，此刻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傻子。他们本以为抓住了通往财富自由的火箭，结果火箭的发射方却贴出一张告示，说我们的目标是飞出太阳系。
这已经不是画饼了，这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的智商只配被按在地上摩擦。
辉耀科技的股吧里，哀鸿遍野，咒骂声此起彼伏。
【瀚海资本！李瑶！我操你大爷！老子全仓干进去了，你们他妈发这种东西？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明天绝对一字跌停！跑都跑不掉！完了，我的养老本……】
【骗子！世纪大骗局！监管呢？证监会赶紧出来管管啊！】
看着这些熟悉的，充满了贪婪、恐惧和愚蠢的言论，一直瘫在椅子上的钱明，眼皮动了动。
他那涣散的瞳孔，慢慢重新聚焦。
这些东西，他太熟悉了。
神明的微笑他看不懂，但散户的咒骂，他一听就明白。
他凑了过去，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当他看到一条“这瀚海资本就是个皮包公司，背后的人肯定是个连K线都看不懂的蠢货”的评论时，他那熄灭已久的火气，忽然“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放他娘的屁！”钱明下意识地一拍桌子，骂了出来，“一帮连量价关系都搞不明白的韭菜，也配评价陆寒？”
骂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发现，当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个无法理解的“神”，转移到这些可以理解的“人”身上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竟然消散了不少。
他还是怕，但那种怕，更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的紧张，而不是面对鬼神的无力。
他忽然明白了。
神，要用神的办法对付。
而人，还得用人的办法。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狂欢的，咒骂的，幸灾乐祸的Id，嘴角咧开一丝冷笑。
“一群蠢货……等着吧，有你们哭的时候。”钱明从兜里掏出烟盒，这次，他稳稳地磕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虽然没点，但那股子老江湖的派头，又回来了。
就在观察室里的气氛，因为外界的喧嚣而发生微妙变化时。
交易室内，李瑶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古井无波。
她没有去看外界的反应，那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台显示着辉耀科技盘口的屏幕上。
盘口依旧静止。
但她知道，水面之下，已经暗流汹涌。
她这封“战书”，不仅是写给那个未知的存在，更是写给这个世界所有自以为是的资本巨鳄。
她平静地伸出手，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简单的字符，调出了一个内部通讯频道。
频道里，只有一条来自苏沐雪的消息。
“外部舆论已引爆，市场普遍认为是欺诈和闹剧。监管层的问询函，预计在开盘前就会到。”
李瑶看着这条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回复了两个字。
“收到。”
然后，她关闭了通讯频道，身体再次靠回椅背，重新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做一件事——
等。
等明天九点半，市场开盘。
等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自己游过来。
观察室内，苏沐雪看着李瑶的回复，心中稍定。
李瑶的冷静，是此刻最珍贵的定心丸。
然而，就在这时，她放在控制台上的一部私人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铃声尖锐，在这间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钱明和林曦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苏沐雪看着那个来电显示的号码，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她刻在记忆深处，却希望永远不会再见到的号码。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了一秒，最终还是划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优雅，磁性，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的声音。
“苏沐雪？是我，白宇飞。”
白宇飞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顺着电波钻进她的耳朵。
“我刚看到你们瀚海资本的大作，真是……惊为天人。万亿市值？怎么，陆寒被我打垮之后，终于彻底疯了吗？”
“还是说，这是他写给这个世界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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