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大权在握，太子一系土崩瓦解，朝堂格局彻底明朗。连日来的筹谋、惊险与搏杀，终于暂告一段落。夜幕降临，镇北侯府（安国公府）的后花园中，难得的静谧与轻松弥漫开来。
谢云止命人在临水的凉亭中摆了几样精致小菜，一壶温好的桂花酿，没有仆从伺候，只有他与萧清璃二人。月色如水，倾泻在亭台楼阁与粼粼波光之上，晚风带着桂子的甜香，拂去了连日来的血腥与硝烟。
萧清璃执杯，浅酌一口温热的酒液，感受着那暖意顺着喉咙滑入四肢百骸，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片刻。她看着对面姿态依旧懒散，却眉眼含笑的谢云止，心中亦是感慨万千。这一路行来，若无他在身旁，结局或许大不相同。
“夫人，”谢云止为她布了一箸她喜爱的清笋，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如今大权在握，钱粮在手，可有何感想？”
萧清璃睨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感想便是，世子爷这座‘金山’，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他那批海外粮食，粮价风波未必能平息得如此迅速彻底。
谢云止低低笑了起来，凑近些，压低声音道：“那夫人打算如何报答为夫？金山银山，可不及夫人一笑。”
他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试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萧清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故作冷淡：“赏你一杯酒喝便是。”
谢云止也不纠缠，笑着坐回去，自斟自饮了一杯。他看着她微染霞色的侧脸，在月光下愈发清丽不可方物，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不知在哪个轮回碎片中听来的、与此世画风迥异的趣闻。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夫人，为夫给你讲个趣事如何？”
萧清璃抬眼看他，有些好奇他又要弄什么玄虚。
“说是有一个人，走在路上，”谢云止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述，“他看到一个番茄在路上慢慢地走，他就问那个番茄：‘喂，你要去哪里啊？’你猜那番茄怎么回答？”
萧清璃微微蹙眉，番茄？此物乃海外番邦传入，京中虽已有种植，但亦属稀罕。一个番茄……在路上走？还说话？这算什么趣事？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谢云止忍着笑，继续道：“那番茄转过头，很生气地对那个人说：‘你才是番茄！你们全家都是番茄！’”
亭中寂静了一瞬。
萧清璃先是怔住，似乎在理解这个完全不合逻辑、甚至有些荒谬的故事。番茄……骂人是番茄？这……这算什么？
她看着谢云止那拼命忍住大笑、肩膀微微抖动的模样，再看看他讲的那无比认真又无比古怪的故事，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她试图维持平日的清冷，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随即，那弧度越来越大。
终于，一声极轻、却清晰可闻的轻笑从她唇边逸出。如同冰雪初融，春水微澜，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赧然与真正的愉悦。
“胡言乱语……”她低声嗔道，却忍不住又笑了笑，抬手用袖角掩了掩唇角，眉眼弯弯，那双总是清冽如寒潭的凤眸里，此刻漾开了点点星光，灵动璀璨，胜过天上明月。
谢云止看着她这难得的、全然放松的笑颜，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他见过她冷静自持的模样，见过她杀伐果断的模样，见过她运筹帷幄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刻这般，褪去所有外壳，单纯因一个笑话而展露的笑颜。
纯粹，明净，动人心魄。
“夫人……”他喃喃道，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满足与柔软填满，“你笑起来，真好看。”
萧清璃闻言，笑意微敛，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耳根悄悄染上绯色。她垂下眼帘，重新执起酒杯，试图掩饰瞬间的慌乱，语气努力恢复平静：“……尽是些不着调的话。”
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和眼角眉梢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却暴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谢云止不再多说，只是含笑看着她，为自己和她重新斟满酒杯。
月光静静流淌，亭中气氛温馨而旖旎。这一个来自异世的、看似无聊的冷笑话，却如同一把奇特的钥匙，不经意间，撬开了萧清璃心中最坚冰的一角，让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女子应有的、毫无负担的笑颜。
经此一夜，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薄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九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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