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时下班》的电影项目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快乐星球”内部激起了层层叠叠的创作涟漪。严导兴致勃勃地拉起了前期筹备小组,蔡大鲲已经开始为几个预设的情节片段寻找音乐灵感,连王撕聪都主动请缨,希望能参与一些制片助理的工作,学习经验。整个公司都因为江城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而充满了一种新鲜的、跃跃欲试的活力。
然而,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江城自己,却反而进入了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静止”状态。
他不再像刚回国时那样,大部分时间瘫在办公室打游戏,也没有立刻投入到电影紧张的筹备工作中。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公开活动和采访,甚至连公司内部的一些决策会议,也更多地交给了林婉和严导他们。
他开始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有时,他会一个人开车,到城市边缘那条浑浊的江边,坐在堤坝上,看着来往的货船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江水沉默地流淌。
有时,他会混进清晨的菜市场,听着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看着大爷大妈为了几毛钱认真地讨价还价,闻着空气中混杂的蔬菜泥土味和鱼腥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是在观察一个陌生的世界。
更多的时候,他会在深夜,当“快乐星球”总部只剩下值班的保安时,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露台上。城市的霓虹在他脚下蔓延,如同一条闪烁的、没有尽头的河流。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手指间或许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目光放空,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与之前机场的盛况、庆功宴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最亲近的几个人,尤其是杨锦鲤,隐隐有些担心。
“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杨锦鲤私下里问林婉,“虽然他说玩砸了也不心疼,但第一部导演作品,又是这么有话题的题材,关注度肯定低不了。”
林婉看着露台上那个孤独的背影,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更深的理解:“不像。他不是那种会被外界期待压垮的人。我觉得……他更像是在……消化。”
“消化?”杨锦鲤不解。
“消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林婉轻声道,“从选秀摆烂,到顶流,到影帝,再到如今自己掌镜……这短短几年,他经历的东西,比别人一辈子都多,都魔幻。系统走了,奖杯拿了,公司壮大了,好像所有世俗意义上的目标都达成了。那他接下来呢?他人生的锚,该定在哪里?”
杨锦鲤若有所思。
这天夜里,江城依旧坐在露台上。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杨锦鲤拿着一件薄外套走过去,轻轻披在他肩上,然后在他身边的藤椅坐下。
她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陪着他一起,看着脚下这座不眠的城市。
过了许久,江城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平时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迷茫。
“锦鲤,”他轻声问,目光依旧落在远方,“你说……人活着,折腾这一大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锦鲤没有立刻回答,她安静地等着。
“以前跑龙套的时候,觉得能红就是意义。后来绑了系统,觉得摆烂赚钱挺有意义。再后来,好像是想证明点什么,证明不内卷、不跪着,也能站着把钱挣了,还能活得像个人。”江城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现在,好像这些都做到了。影帝拿了,公司做起来了,连官方都点了头。可是……”
他顿了顿,微微皱起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那种盘旋在心头、难以名状的空茫。
“可是,然后呢?”他转过头,看向杨锦鲤,眼神清澈,却带着探寻,“我好像……突然找不到那个非做不可的理由了。拍电影,是因为觉得有趣。但有趣之后呢?人生的意义,难道就是不断地寻找下一个‘有趣’的目标吗?”
这是江城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他内心深处的困惑。褪去了“顶流”、“影帝”、“摆烂王”所有耀眼或戏谑的外壳,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对生命本质感到好奇和些许迷茫的年轻人。
杨锦鲤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她没有给出什么高大上的哲学答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地说:
“我不知道别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每天能看到你的笑容,能分享你的烦恼和快乐,能一起做点我们都觉得有意思的事,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这就是我最大的意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江城,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的,只是你被最近太多的声音和光环暂时遮住了眼睛。你忘了你最初是为什么出发了吗?”
“你不是为了成为顶流,也不是为了拿影帝,你只是为了——快乐,和真实。”
“你讨厌虚伪,讨厌被束缚,讨厌为了成功而失去自我。所以你一路‘摆烂’,其实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守护你内心最看重的东西。”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拍电影,做公司,不都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吗?你在用你的影响力,守护你自己的快乐和真实,也试图为更多人创造一个可以同样快乐和真实的环境。”
“按自己的节奏生活,让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快乐,如果能力足够,就让这个世界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好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让一些人敢于准时下班,敢于对无效内卷说‘不’。”
杨锦鲤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阵温柔的风,吹散了江城心头的些许迷雾。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星光和自己清晰的影子。
良久,江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反手握紧了杨锦鲤的手,力道很稳。
那双总是带着倦怠或戏谑的眸子里,迷茫渐渐散去,一种更加沉静、更加通透的光芒从深处亮起。
“是啊……”他低声自语,像是终于想通了某个困扰已久的难题,嘴角慢慢扬起一个释然而又无比真实的弧度。
“按自己的节奏生活,并让世界变好一点点。”
这个答案,不宏大,不激昂,甚至有些朴素。
但对他江城而言,却重逾千斤,足以支撑他走过往后所有的繁华与寂静。
他抬头,望向夜空,虽然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变得稀疏,但他仿佛能看到那浩瀚的星河。
意义,从来不在远方,就在每一个遵从内心的选择里,在每一个让彼此感到温暖的瞬间里。
他找到了。
不是系统赋予的,不是奖杯代表的,而是他自己,从这一路的行走与思考中,亲手撷取的,独属于他江城的人生的意义。
露台上的风,似乎也变得轻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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