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无面人的感知如同潮水般退去，静滞回廊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林凡却无法平静。与隔壁“囚徒”那短暂而绝望的接触，以及随後引来的监视，都像警钟在他数据核心中长鸣。这里不仅是囚笼，更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或养殖场，而他们这些“藏品”，则是待观察、待处理的样本。
“印记”……“收割”……“终末”……
这些破碎的词汇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逻辑单元。他必须获取更多信息，必须理解这个地方的运作机制，才能找到一线生机。与其他囚徒的沟通风险极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他不敢再轻易外放混沌气息，而是将意识集中於体内那枚变得有些不同的混沌丹胚。在“品嚐”了静滞回廊的规则韵律并接触了囚徒的残念後，丹胚的混沌似乎不再那麽纯粹的无序，内部多了一些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结构性涟漪，彷佛混沌之中正在孕育着某种新的可能性。
他尝试着，不再主动去做什麽，而是将自己强烈的“求知”与“探寻”的意念，如同养分般，缓缓浸润丹胚。他将注意力投向隔壁那块封印着水晶生物的水晶，意念中充满对其内部存在状态、对其知晓的秘密的“好奇”。
这是一种极其被动的沟通方式，更像是一种心灵层面的呼唤与倾听。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水晶依旧死寂，彷佛之前的接触只是幻觉。
林凡没有放弃，持续保持着这种状态。他就像一个守在收音机旁的人，在无尽的噪音中，努力搜寻着那个微弱的信号。
时间再次失去意义。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终於，一丝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谨慎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再次从水晶方向传来。这次，这缕意念似乎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
【……你……不同……新来的……气息……混杂……却有……‘源’的波动……】
‘源’？林凡心中一动。这是指混沌丹胚吗？还是他数据灵魂中某种未知的特质？
他无法直接回应，只能将意念中的“好奇”与“寻求合作”的意愿更加清晰地传递过去。
【……沉默……？无法……交流……？也对……无面者……禁绝……意念……】 那意念自言自语般断续传来，充满了苦涩。【……观察……孔……或许……】
观察孔？
这是个新的关键词！
彷佛是为了示好，或者是漫长囚禁中终於找到一丝倾诉的渴望，那水晶生物的意念艰难地凝聚起来，将一段信息传递过来。这并非语言，而是一幅模糊的、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意象”：
在静滞回廊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墙壁和基座深处，隐藏着无数细微到极致的“节点”。这些节点是维持静滞力场和监控网络的一部分，但由於规则的永恒流动和物质的细微损耗，极少数节点会在某些特定时刻，因为能量流的不完全均衡，产生一瞬间的、针尖大小的“缝隙”或“透镜效应”。透过这些瞬息即逝的“观察孔”，有极小的概率，可以窥见到回廊之外的一丝景象——可能是其他回廊的片段，也可能是……无面者活动的区域，甚至是这个地方某些更深层的秘密。
【……找到它……用你的……特殊气息……感应规则流动的……‘涡流’与‘凹陷’……时机……短暂……危险……】
信息到此为止，那缕意念似乎耗尽了力量，迅速消散，水晶再次归於沉寂。
林凡心中却掀起了巨浪！
观察孔！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如果能亲眼看到外面的情况，哪怕只是一瞥，获取的信息量也将是无可估量的！
但风险同样巨大。感应规则流动，意味着需要更主动地与环境互动，极易被发现。而且时机短暂，机会转瞬即逝。
干，还是不干？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与其在无知中等待末日，不如冒险一搏。
他再次沉下心，这次的目标更加明确。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混沌丹胚的那丝微妙波动，不再试图接触符文本身，而是去感应整个回廊空间中，那些构成静滞力场的规则能量的“流态”。
这需要极高的精度和耐心。他将感知放大到极限，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的空间。起初，一切似乎都是平稳的、均质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在混沌丹胚那种对“规则”日益增强的亲和力辅助下，他开始捕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不规则性”。
有的地方规则流动稍快，形成不易察觉的“涡流”；有的地方则略显迟滞，形成“凹陷”。这些都是系统运行中不可避免的微小瑕疵，但在这近乎完美的静滞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重点关注着自己基座附近，以及墙壁与地面、天花板的接缝处这些可能存在的结构节点。
等待是漫长的。他像一个潜伏的猎手，一动不动，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规则流态的监测中。
终於，在他基座右侧下方，靠近墙角的一处极其隐蔽的节点附近，他感应到了一个规则流动即将产生的、微小的“凹陷”！根据水晶生物传来的意象，这正是“观察孔”可能出现的徵兆！
就是现在！
林凡毫不犹豫，将凝聚已久的一丝馄沌气息，以最小的功率、最精准的角度，如同探针般，刺向那个即将形成的“凹陷”节点！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光芒闪烁。那丝馄沌气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与那节点的规则流动发生了极其短暂的交互。
嗡……
一声只有林凡的感知才能捕捉到的、极其轻微的共鸣响起。
在他意识的“视野”中，那个节点处的空间，彷佛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扭曲的透镜！
透过这个转瞬即逝的“观察孔”，林凡“看”到了！
那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形容的景象！彷佛是无数世界的碎片、时间的断流、规则的具现化交织在一起形成的万花筒！他看到破碎的山河在虚空中漂浮，看到星辰的生灭被加速到一瞬，看到难以名状的几何体在不断变幻分解……
这景象疯狂而混乱，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庞大信息量！这绝非普通的空间之外，更像是……某个更高维度存在的“工作台”或者“垃圾处理场”的一角！
就在这惊鸿一瞥的瞬间，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这片混乱图景的某个边缘地带。
那里，相对“平静”一些。他看到了另一条类似的静滞回廊，里面同样陈列着各种奇特的藏品。而最让他心脏（如果还有）骤停的是，在那一条回廊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让他刻骨铭心的身影——
那是一个庞大、狰狞的钢铁之躯，身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猩红的电子眼黯淡无光，被无数暗金色的能量锁链层层缠绕，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基座上，如同一个被钉在标本墙上的巨兽。
是t-39！
那个在废土世界指挥泰坦军团追杀他，最後目送他进入空间裂痕的泰坦实验体首领！
它竟然也在这里！同样成了被收藏的“战利品”！
这个发现让林凡的数据流几乎紊乱！
而就在他因震惊而导致那丝混沌气息的操控出现万分之一秒的波动时，透过观察孔，他似乎感觉到，在那片混乱景象的极深处，在那无尽的规则碎片和世界残骸之後，有一道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冰冷的“目光”，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空间扰动所吸引，朝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道“目光”的余波，就让林凡那丝混沌气息瞬间崩溃，观察孔也随之消失！
“噗——”
林凡的数据核心彷佛遭受重击，虽然没有实体，却产生了类似吐血的虚弱感。所有感知急剧收缩，混沌丹胚也光泽黯淡，彷佛受了暗伤。
他瘫在基座上，内心已被前所未有的惊骇淹没。
不仅仅是因为发现了t-39，更是因为最後那道“目光”……那绝不是黑袍无面人的层级！那是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本源的东西！是这个“收藏馆”真正的主人吗？
这个静滞回廊，所处的位置，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它可能根本不是位於某个世界或位面，而是悬浮於某个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虚空之中！
而他们这些“藏品”，不过是漂浮在这虚空中的……尘埃。
就在林凡因过度震骇而意识恍惚之际，他没有发现，刚才强行开启观察孔并承受那道“目光”余波时，他体内那来自水晶生物的“囚徒印记-阿尔法（残片）”，竟然与隔壁水晶本身产生了一丝极其隐秘的共鸣。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水晶生物特有气息的能量信号，如同被过滤净化後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林凡的残骸中散发出来，融入了静滞回廊的背景能量场里。
这信号并非指向黑袍无面人，而是……朝着回廊某个更深、更隐秘的方向，传递了出去。
彷佛是一声微弱的叩门声，在死寂的深渊中响起。
（第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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