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旗舰，顶层指挥大厅。
这里的气氛，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沉过。
自从跟着陛下出征以来，这间代表着大明最高权力中心的指挥室，一直都挺轻松自信的。
不管是面对丰都城那装神弄鬼的张定国。
还是杨应龙号称三十六路联军的土鸡瓦狗。
赢，好像就跟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从来没让在场的任何一个绝色女将，真正地皱过眉头。
然而，一份来自前线，由秦良玉亲笔写的加密战报，让这儿一下子就炸了锅。
老太监王承恩躬着身子，差不多要把脑袋埋进自己胸口。
他双手捧着那份薄薄的战报，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到龙椅前，把战报递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光用眼角瞟一下，都能感觉到整个大厅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接过战报，斜靠在宽大的龙椅上，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啥也看不出来。
可越是这样，跟在他身边久了的女将们，心里就越是发毛。
她们太清楚了。
这种死一般的安静，往往是陛下真发火，要杀人的前兆。
“岂有此理！”
“这帮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就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一声脆亮的呵斥，打破了这要命的安静。
孙尚香一身火红劲装，把她那火辣的身材衬得一清二楚。
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身前的巨大沙盘上，震得上面代表着自己这边军队的蓝色小旗子都晃了几下。
她那张漂亮脸蛋因为生气涨得通红，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里冒着火，恨不得把眼前的东西都烧干净。
她刚才仗着自己离得近，也凑过去看了战报上的内容。
当她看到那些跟着秦良【玉姐姐】深入林子的精锐士兵，不是死在正大光明的拼杀里。
而是憋屈地倒在那些看不见的毒瘴和阴险的陷阱下面时，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陛下！”
孙尚香上前一步，那双裹在紧身皮裤下的修长美腿，一看就很有劲儿。
她对着龙椅上的朱由检抱拳请命，声音又脆又响。
“末将请战！”
“请陛下准许末将率领三千烈雀骑，马上出发，冲进那片破林子！”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毒瘴厉害，还是我烈雀骑的马蹄子硬！”
她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憋屈感觉。
眼睁睁地看着秦良玉姐姐和手下的士兵在前面吃苦受罪，自己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待在后方。
这比让她战死沙场，还要难受一百倍！
她宁愿带着自己的烈雀骑轰轰烈烈地战死。
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被动地等着一个又一个让人心堵的坏消息。
“尚香，别冲动。”
就在孙尚香热血上头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劲儿。
大乔伸出嫩白的手，轻轻按住了孙尚香那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肩膀。
“你冷静想想。”
大乔轻声分析道：“那片原始丛林，地势复杂，到处都是沼泽和藤蔓，我们的战马根本跑不起来。”
“骑兵一旦进去，不仅发挥不了优势，反而会因为目标太大，成了人家藏在暗处的活靶子。”
她顿了顿，温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严肃。
“烈雀骑是我们手里的利剑，是用来在开阔地带给敌人致命一击的，不是拿来消耗在这种没用的泥潭里的。”
大乔这几句话，让孙尚香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她虽然脾气火爆，但不是没脑子。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却发现大乔说的句句在理，一个字都驳不倒。
那鬼地方，骑兵进去确实就是送死。
“哼！”
最后，这位弓腰姬只能很不甘心地“哼”了一声，高傲地扭过头，双臂抱在胸前，生起了闷气。
那高高翘起的嘴角，摆明了是对自己帮不上忙感到恼火。
“大乔姐姐说得对啦。”
角落里，传来小乔闷闷不乐的声音。
这位天真活泼的蝶翎军统帅，此刻正嘟着樱桃小嘴，满脸的委屈和心疼。
她指着沙盘上那片用深绿色标出来的广阔区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抱怨道：
“那鬼地方又湿又热，我的机械蝴蝶飞进去不到半天，翅膀上的精密零件就全都受潮生锈了。”
“能量核心的消耗也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好多可爱的蝴蝶宝宝，为了探路，都回不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疼地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轻轻摸着停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闪着微光的机械蝴蝶。
那样子，就像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坏蛋弄坏了的小女孩，眼眶都有点红了。
另一边，作为团队技术核心的黄月英，正抱着她的那台特制“平板电脑”，眉头紧锁。
平板的屏幕上，显示着通过高空侦查和卫星测绘得出的丛林三维地形数据。
然而，那些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等高线，密密麻麻的植被覆盖率标记。
还有各种代表着“未知危险区域”的红色警告，让这位天才少女也觉得没辙了。
“地形太复杂了，很多地方的数据都是模糊的，我们的探测设备穿不透那厚厚的瘴气和树冠。”
“而且……”
她抬起头，看向了一直在默默计算的辛宪英，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我刚刚算过，大军深入丛林后，我们的后勤补给线被拉长了三倍以上。”
“而且随时都有被土司游兵偷袭截断的风险。”
“宪英姐姐，你那边的压力应该很大吧？”
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冷静观察分析的辛宪英，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古朴铜质眼镜，点了点头。
她语气沉重地，说出个让所有人都心头发凉的事实：
“何止是压力大。”
“前线的药品、干粮、干净水源的消耗速度，是我们最初预估的整整五倍。”
“特别是针对毒虫和瘴气的特效药，库存已经告急。”
“如果不能在三天内打通一条绝对安全的补给线……”
“……前方的十万白杆兵，恐怕就要断粮断药了。”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的气氛更闷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连一直站在朱由检身后，跟影子一样的徐氏和张春华，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凝重。
她们是暗影中的利刃，擅长的是精准的刺杀和致命的渗透。
但在这种波及数万人的大规模丛林困局面前，个人的本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一时间，众女将各抒己见，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
有的建议用火攻，学古人，一把火烧出一片安全区。
但立刻就被小乔和黄月英给否了。
潮湿的丛林根本烧不起来，反而会产生更要命、更呛人的浓烟。
有的建议组建小股精锐部队，由张春华和徐氏带队，进行反向猎杀。
但敌人熟悉地形，跟鱼游进大海一样，根本找不到人。
反而容易被分割包围，掉进对方的陷阱里。
科技的力量，好像在最原始、最野蛮的自然面前，第一次碰了壁。
那引以为傲的铁甲列车，那无坚不摧的“神龙贰型”，在那片绿色的汪洋大海面前，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昂贵摆设。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笼罩在了这间习惯了胜利的指挥大厅内。
争吵声和抱怨声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焦急的、不甘的、还是担忧的，最后都像商量好了一样。
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一个人身上。
那个从头到尾，都斜靠在龙椅上，面色平静的男人。
大明的主宰，她们心中无所不能的神。
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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