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那六个字，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魏延暴怒的火焰上。
“丞-相-灵-柩-在-此！”
魏延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剧烈地颤抖着。他可以不把杨仪放在眼里，可以藐视朝中所有文官，但他不能，也不敢，在诸葛亮的灵柩前放肆。那是他戎马半生，唯一心悦诚服之人。
“哼！”
魏延重重地哼了一声，像一头受伤的猛虎，极不甘心地将长剑“呛啷”一声，狠狠插回鞘中。他没有再看杨仪一眼，只是对着帅案后的灵柩，重重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杨仪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扶着案几，才勉强站稳，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魏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神色坚毅的姜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姜维没有理会他，而是默默退回原位，站到了凌毅的身旁。他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先生，我做的……对吗？”
凌毅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你做的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凌毅的声音有些发干，“你是在救所有人的命。”
这一刻，凌毅才真正体会到，自己那个“飞虎队队长”的比喻，是多么的贴切。姜维没有去评判对错，没有去站队，他只做了一件事——维护秩序，保证核心目标（撤退）能够执行。
这才是真正的大局观。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引导核心人物“姜维”介入高层冲突，有效降低“物理火并”风险。】
【支线任务“办公室政治调停”，完成度+20%。】
【奖励：解锁人物关系动态分析模块（初级）。可查看核心人物之间实时好感度\/敌对度变化。】
淦！还有这好东西！
凌毅立刻调出界面，只见一张简易的人物关系网在他眼前展开。
杨仪→魏延：敌对度98（不死不休）
魏延→杨仪：敌对度99（血海深仇）
姜维→杨仪：好感度-10（轻度厌恶）
杨仪→姜维：好感度-25（你小子居然敢拉偏架！）
魏延→姜维：好感度+15（算你小子还识大体）
凌毅看得眼角直抽。好家伙，这哪是将相不和，这分明是世仇啊！而且杨仪这心胸，真是狭隘到针尖里去了，姜维明明是救了他，他居然还记恨上了。
“全军听令！”杨仪终于缓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和怨毒，厉声喝道，“秘不发丧！按丞相遗命，即刻拔营！姜维，护送灵柩先行！其余各部，依次跟上！违令者，斩！”
军令如山。
整个五丈原大营，在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寂静中，动了起来。没有喧哗，没有号角，只有将官们压低嗓门的命令声，和士卒们甲胄摩擦、车轮滚动的沉闷声响。
大军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蟒，在夜幕的掩护下，缓缓脱离了与魏军对峙数月的营盘，朝着南方的汉中方向，开始了漫长而凶险的撤退。
凌毅被安排在护卫灵柩的中军序列里，与杨仪、费祎、董允等中枢官员同行。他骑在一匹瘦马上，裹紧了身上的麻衣，秋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但他更心寒。
这哪里是什么凯旋归乡，这分明就是一场赌上国运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司马懿那只老狐狸，此刻肯定正竖着耳朵，听着五丈原的动静。一旦他发现蜀军大营变成了空营，必然会率大军追杀而来。
而蜀军内部，还有魏延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
凌毅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属于魏延的断后营地，心中一阵发紧。
他知道，按照历史，魏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那个“丞相死了，我还在”的惊天言论，应该就快上线了。
“先生，喝口热水吧。”姜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囊。
凌毅接过，喝了一口，滚烫的温水流过喉咙，让他冰冷的身体稍微有了一丝暖意。“将军，你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姜维重重点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先生放心。我已经派了最精锐的斥候，死死盯着魏将军大营的动向。并且……我已经亲自带人，护在了杨长史的马车周围。”
他压低声音：“先生的‘人质危机’理论，维，时刻不敢忘。”
凌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可以，这学生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快马从后方奔来，冲到杨仪马车前，翻身下马，急声道：“报！长史大人！魏延将军……拒不执行撤退命令！”
来了！
凌毅的心脏猛地一缩。
杨仪猛地掀开车帘，脸上满是怒容：“他想干什么？他想造反吗？！”
那斥候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答：“魏将军……魏将军没有拔营南撤，反而……反而派兵占据了南下的谷口要道，并且……并且派了他的长史杨仪（同名）前来，说是有要事，要面见丞相！”
轰！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中枢官员的脑子里炸响。
占据南下谷口？这是要堵住大军的退路啊！
还要面见丞相？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试探和挑衅！
“竖子！竖子安敢如此！”杨仪气得浑身发抖，在马车里来回踱步，如同困兽。他现在面临一个两难的绝境。
承认丞相已死？十几万大军在撤退途中得知统帅死讯，士气一旦崩溃，被魏军追上，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承认？魏延就可以借口“军令需丞相亲传”，名正言顺地抗命不遵，甚至反过来指责他杨仪矫诏弄权！
“怎么办……怎么办？”杨仪失了方寸，看向旁边的费祎和董允。
费祎眉头紧锁，董允更是脸色铁青，两人一时也拿不出主意。
凌毅在人群后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现在需要一个人去魏延那里，进行一场致命的谈判。而这个人，在诸葛亮的遗计中，已经指定了。
就是费祎！
果然，杨仪在慌乱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住费祎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文伟！文伟救我！”杨仪的声音都在发颤，“丞相临终前曾有密计！若文长不服，可遣你前往，试探其意！如今……如今只能靠你了！”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费祎身上。
费祎，字文伟，以温厚、善辩、长于协调着称。他是蜀汉中枢最顶级的“政治润滑油”。
此刻，这位顶级润滑油的脸上，却是一片苦涩。
去试探魏延？这哪里是试探，这分明是羊入虎口！魏延那暴脾气，万一谈不拢，当场把他给砍了，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他能不去吗？
杨仪已经把丞相的遗计都搬了出来，他若是不去，就是违抗丞相遗命。
凌毅看着费祎那张比苦瓜还苦的脸，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一根蜡。
兄弟，加油。蜀汉最后的金牌调解员，就看你的了。你即将听到的，可是三国史上排名前十的职场狂言啊！
“何以一人死，而废天下事？”
凌毅在心里默念着这句台词，紧张地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费祎此去的回答，将直接决定魏延是暂时隐忍，还是彻底引爆。
费祎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镇定。他对着杨仪，对着所有人，重重一拱手。
“事已至此，祎，自当为国一行！”
说完，他没有再看任何人，毅然转身，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调转马头，朝着后方那片杀机四伏的黑暗，独自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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