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终于抵达了南郑。
这座屹立于汉水之畔的城池,是整个大汉王朝如今最富攻击性的獠牙,也是北伐战争永不停歇的心脏。城墙高大而古老,上面遍布着刀砍箭凿的痕迹,每一块砖石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连年征战的沧桑。
凌毅被安置在驿馆的一间小屋里。他推开窗,看到的不是汉中的繁华安逸,而是一片巨大的军营和无休止的忙碌。
一队队士兵盔甲鲜明地巡逻而过,他们的脸上没有得胜回朝的喜悦,只有麻木的疲惫。远处,工匠营的敲打声终日不绝,他们在修补着从前线撤回来的破损兵器和战车。更多的,是那些穿着简陋、肤色黝黑的屯田兵,他们赶着牛,拉着沉重的石磨,将一袋袋粟米磨成供给大军的口粮。
整个汉中,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杨仪成了这里事实上的主宰。他以长史的身份,迅速接管了汉中都督的全部权力,将整个南郑打理得如同他自己的官邸。他没有再来找凌毅的麻烦,这种彻底的无视,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轻蔑。
在杨仪眼中,凌毅这个所谓的“侍读郎”,不过是丞相临终前一点无伤大雅的怪癖。如今丞相已逝,这个年轻人也就失去了唯一的靠山,价值归零。
姜维倒是来了几次,每次都带着些许忧虑,与凌毅探讨军中事务的整顿。凌毅提出的“分曹专职”和“层级管理”的法子,姜维已经在自己统帅的部队里开始小范围试行,效果斐然。这让姜维对凌毅更加信服,甚至隐隐有将其奉为首席智囊的趋势。
但凌毅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站在窗边,目光越过繁忙的城池,投向了城外那一片片广袤无垠的田野。
那里,才是这架战争机器的动力来源。
【主线任务更新:季汉强国之路(第一阶段)】
【子任务:汉中屯田策】
【任务描述:汉中乃北伐之基,粮草乃三军之本。蜀道之难,转运万石,则费二十万石。屯田之效,关乎国运兴衰。请宿主于三十日内,实地考察汉中屯田现状,结合信息库知识,提交一份可行的《汉中屯田增产改良方案》。】
【任务奖励:初级制犁技术图纸(曲辕犁),体质恢复并永久提升5%。】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医疗知识包(如:华佗外科术体验卡)。】
终于来了!
凌毅精神一振。相比于在权力旋涡里和杨仪那种人精勾心斗角,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种田任务,才是他最擅长也最喜欢的。改良农业,提升国力,这是最扎实、最根本的强国之路!
然而,想考察屯田,首先得能出城。
杨仪虽然无视他,但驿馆周围,始终有士卒“保护”,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他一个侍读郎,无故要求去田间地头乱逛,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自己送上了门。
三天后,杨仪在都督府召集汉中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议事,连姜维都被叫了去。唯独漏了凌毅。会议结束后,一名长史府的文吏,趾高气扬地来到了驿馆。
“凌侍讲。”文吏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长史大人有令。”
凌毅起身行礼:“请讲。”
“长史大人说,侍讲一路舟车劳顿,就不必参与军议操劳了。只是汉中粮仓乃军国重地,近来盘点人手不足,账目多有疏漏。闻听侍讲精于算学,心思缜密,特请您屈尊,前往仓曹,协助仓曹令,重新核对汉中府库的所有粮草账目。务必做到颗粒归仓,账实相符。”
这命令一出,连站在凌毅身后的驿馆小吏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这哪里是重用,这分明是发配。
让他一个皇帝的侍读郎,丞相遗表里提到的人物,去当一个管仓库的账房先生?这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凌毅,已经被他杨仪彻底踢出了权力中心。
凌毅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杨仪真是个好人啊!
他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反而露出一副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的表情,对着文吏深深一躬:“毅何德何能,敢当长史如此信重!区区薄才,能为大军效力,实乃幸事。请文吏大人回报长史,毅必不辱使命,即刻便去仓曹报到!”
那文吏见他如此“识趣”,脸上的傲慢才缓和了些,丢下一份手令,转身走了。
凌毅拿着那份手令,几乎要笑出声来。
仓曹,管理的不就是屯田产出的粮食吗?还有比这更好的实地考察机会?
第二天,凌毅就正式走马上任,成了汉中仓曹的一名“顾问”。仓曹令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吏,见凌毅有长史手令,人又谦卑,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将最繁琐的入库登记工作丢给了他。
凌毅对此甘之如饴。
他每日的工作,就是站在巨大的粮仓门口,看着一辆辆牛车将新收的粮食运来,然后记录下数量、来源和成色。
这给了他绝佳的机会。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每一个运粮的屯田兵、民夫交谈。
“老哥,你这车粮食,是出自哪个营的屯田啊?”
“今年收成怎么样?比去年是好是坏?”
“你们一亩地,大概能打多少石粮食?”
“平时灌溉用的水,是从哪条渠里引的?”
“除了种这个,还种别的吗?”
一开始,那些士兵和民夫还很警惕。但他们发现,这个穿着干净儒袍的年轻文官,没有一点架子,问话客气,甚至还会递上自己的水囊。渐渐地,大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十天下来,凌毅手头的竹简上,密密麻麻记下的,根本不是粮仓的账目,而是一份关于汉中农业现状的、最真实的第一手调查报告。
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首先是种子。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良种”的概念。农民们用来播种的,就是去年打下来的粮食。饱满的、干瘪的,好的、坏的,混在一起。这样的种子种下去,产量完全是看天吃饭,逐年退化。
其次是地力。汉中屯田多年,土地被高强度利用。凌毅观察过好几个地方的田地,土壤板结,颜色发灰,明显是肥力严重透支。种植的作物也极其单一,几乎全是粟米和小麦,完全没有轮作、休耕养地的概念。
肥料更是原始。无非就是人畜的粪便,简单堆积,臭气熏天,肥效低下,还容易滋生病菌。
最后是工具。他看到的农具,还是几百年前老祖宗传下来的样子,笨重,低效。一个壮劳力,拿着那样的木犁,一天下来也翻不了多少地。
这些问题,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天傍晚,凌毅没有回驿馆,而是独自一人走到了城外的一片屯田区。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心。那泥土干硬,粗糙,缺乏生机。
“先生,天色已晚,怎么还在此处?”
姜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结束了操练,找到了这里。
凌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眼前这片广袤却“贫瘠”的土地。
“伯约,你说,我们拿什么去克复中原?”
姜维一愣,随即答道:“凭我大汉数十万精兵,凭将士们继承丞相遗志的决心。”
“决心不能当饭吃。”凌毅的声音很平静,“我在这里十天,问过上百个屯田兵。他们告诉我,一亩地,最好的年景,也就收一石半的粮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维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主管过军需,当然知道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
“这意味着,一个屯田兵,辛苦一年,刨去上缴的军粮和必须留下的种子,剩下的,将将够他自己糊口。我们整个北伐大业,就建立在这样脆弱的根基之上。一阵冰雹,一场大旱,就可能让一切都分崩离析。”
凌毅转过身,他看着姜维,目光灼灼。
“杨长史把我丢到这里,是想让我远离军政。但他不知道,这片土地,才是我们最大的军营,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一场仗。”
他摊开手心,将那把泥土递到姜维面前。
“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司马懿,不是曹叡,而是它。我们得先赢了它,才有资格去谈论长安和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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