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事堂。
作为负责处理宗门外门弟子一切日常事务的核心部门，这里平日里虽然也算人来人往，但绝没有今日这般热闹。
距离一年一度的外门小比正式开始还有七天，而今天，正是报名的第一天。
整个外事堂前的巨大广场，早已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数百名身穿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修士们，三五成群，脸上洋溢着紧张、兴奋与期待交织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春荷尔蒙与灵力波动混合在一起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听说了吗？这次小比的奖励，比往年丰厚了一倍不止！前三名，据说都能得到筑基丹的材料！”
“筑基丹？我的天！拼了！这次我一定要冲进前三！”
“得了吧你，就你那炼气四层的修为？没看到林逸轩师兄他们都来了吗？有那些猛人在，咱们就是去凑个热闹，混点贡献点罢了。”
议论声、吹牛声、互相打气的鼓励声，汇成了一股热浪，几乎要将广场上的空气都点燃。
而在这一片喧嚣与热血之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饰，身形略显单薄的身影，正逆着人流，不紧不慢地，朝着那条排得如同长龙般的报名队伍走去。
正是李昊然。
他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憨厚中带着几分拘谨的表情，东张西望，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冷静的声音，正在用最科学的视角，分析着眼前这副景象。
“啧啧，瞧瞧这人群密度，这情绪调动……跟前世那帮抢首发限量款手机的果粉有得一拼。从社会行为学角度分析，这种集体性的狂热，往往会降低个体的独立思考能力，更容易被煽动。嗯，是个进行社会学观察的好样本。”
他一边进行着“学术研究”，一边毫无心理压力地，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他这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杂役服饰，自然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喂，那不是北山药园的杂役吗？他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还能干嘛，肯定是哪个管事派他来送东西的呗。一个凡人，难不成还想报名参加小比不成？哈哈哈！”
“别说，我听说这小子最近走了狗屎运，被天剑峰的太上长老看上了，收成了记名弟子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切，一个凡根，就算成了记名弟子，也还是个废物！太上长老估计就是图个新鲜，玩几天就扔了。你看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哪有半分天剑峰弟子的气度？”
各种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毫不掩饰地传入李昊然的耳中。
他对此充耳不闻，甚至还配合地，将脖子缩得更低了些，将一个“自卑”、“怯懦”的形象，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终于，在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队后，轮到了李昊然。
负责登记报名的，是一名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外事堂弟子，名叫张伟。他正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修为，所属山峰！”
李昊然搓了搓手，用一种带着几分讨好的、怯生生的语气，小声说道：“俺……我叫李昊然，那个……修为……没有。是……是北山药园的。”
“没有修为？”
张伟闻言，猛地一下抬起头，当他看到李昊然那一身标志性的杂役服饰，以及那张在整个外门都堪称“笑柄”的脸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厌恶与不耐。
“北山药园的杂役？”他将手中的毛笔往砚台里重重一顿，溅起几滴墨点，冷笑道，“你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外门小比的报名处！送东西去后勤房！别在这儿捣乱，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排队的几十名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在人群中爆发开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杂役，居然真的跑到这里来排队了！”
“脑子坏掉了吧？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成了记名弟子，就有资格参加小比了吧？”
李昊然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嘲笑，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的表情，他挠了挠头，用一种更小的声音，坚持道：“师兄，我……我就是来报名的。”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让全场的嘲笑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张伟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昊然的鼻子，厉声喝道：
“报名？你拿什么报名？！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旁边的规矩！”
他指着旁边立着的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外门小比报名资格：凡我宗外门弟子，修为达炼气一层者，皆可参加！】
“看到了吗？！炼气一层！你有吗？！”张伟的声音，充满了讥讽，“一个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凡根，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谁给你的胆子，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我告诉你，这里是强者争锋的舞台，不是你这种关系户该来的地方！赶紧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以‘扰乱宗门秩序’之罪，将你就地拿下！”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充满了正义凛然的味道，瞬间就引来了周围弟子的一片叫好声。
“张师兄说得对！滚出去！”
“一个废物，也敢来玷污小比的擂台？！”
面对着这如同浪潮般涌来的、充满了恶意的嘲讽与驱赶，李昊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憨厚模样。
他仿佛被吓到了，又仿佛根本没听懂对方在骂什么。
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伸进了自己那洗得发白的怀里。
然后，在所有人那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注视下，掏出了一块，通体由青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温润宝光、刻着一个古朴“玄”字的令牌。
他将令牌，轻轻地，放在了那张溅满了墨点的报名桌上。
整个喧嚣的广场，在看到这块令牌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嘲笑声，所有的议论声，所有的叫好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
负责报名的张伟，在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他脸上的讥讽与愤怒，瞬间凝固，随即，如同退潮般，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恐惧与骇然所取代！
天……天剑峰！
太上长老，风清玄的……亲传信物！
见此令，如见长老亲临！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就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李昊然那充满了无辜与憨厚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指着那块令牌，又指了指自己，用一种充满了困惑的语气，对那个已经快要吓瘫的张伟，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师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老师他，非让我来报名。”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为难的表情，将风清玄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他还说……”
“——让我来，拿个第一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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