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陆昶的目光并未仅仅停留在让百姓安然过冬。慕容垂虽暂时受制,北燕的威胁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在稳固内部的同时,必须构建起一道主动的、纵深的防御体系。
这一日,郡守府再次颁布告示,同时,各乡、各屯堡的里长和郡府小吏们也带着新的命令和图纸,奔赴各处。
“修建坞堡?”王家屯堡的谷场上,百姓们听着里长的宣讲,有些茫然,也有些好奇。坞堡他们听说过,多是北地豪强为自保而建,高墙深垒,自成一体。
“对!修建坞堡!”里长指着身旁木板上画的简易图纸,“但不是让你们各家自己修!是郡府统一规划,官民合修!看到这几个点了吗?”他手指点在图纸上几个标红的位置,都在屯堡外围、地势较高或靠近水源、道路的关键处。
“郡府出钱粮、出工匠、出核心建材!咱们出劳力!按照郡兵操练的编制,以队、都为单位,分段包干!府君说了,这叫‘寓兵于工,亦民亦兵’!修这坞堡,不仅是为了防北虏,更是咱们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将来若真有战事,这里就是保护咱们妻儿老小、粮食家当的堡垒!”
里长的话通俗易懂,将修建坞堡的意义说得清清楚楚。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尤其是家里有男丁在郡兵中服役的,更是理解其中关窍。这坞堡,就是放大和加固的军营,是他们守护家园的最前线。
“里长,怎么个修法?俺们有力气!”李三郎因为训练表现好,已是辅兵中的一个伙长,此刻带头喊道。
“问得好!”里长精神一振,“府君亲自定了规矩!看这图:堡墙要高两丈五,底厚一丈五,顶宽八尺,能跑马,能列队!墙体用夯土版筑之法,内掺石灰、糯米浆,坚固无比!墙外挖壕沟,深一丈,宽两丈,引入活水!堡内建营房、粮仓、水井、武库,甚至还要留出空地种菜养鸡鸭,能长期坚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参与修建的壮丁,除了管饭,郡府还按日发给工钱或折算成年节肉食补贴!这可是府君体恤咱们,不让大伙白干!”
此言一出,群情更是振奋。既是为了保家,又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很快,在郡府工曹官吏和军中工兵队的指导下,一座座坞堡的选址被确定,白灰画出了基址。成千上万的青壮劳力,按照军事编制被组织起来,在各自划分的区段内,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挖地基的号子声,夯土墙的“砰砰”声,开凿石料、砍伐木材的叮当声,响彻了东海郡北境的各个要害之地。运送土石木料的牛车、独轮车川流不息。郡府设立的临时伙房,准时提供着管饱的饭食,甚至偶尔还能见到几片油汪汪的肉。
李三郎带着他那一伙辅兵,负责一段堡墙的夯筑。他们喊着号子,抬起沉重的夯杵,一下一下,将混合了石灰和糯米浆的泥土夯实,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仍在军营操练。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冬衣,却在寒风中蒸腾出炽热的白气。
“伙长,你说这墙,真能挡住燕虏的铁骑吗?”一个年轻些的兵士一边用力,一边问道。
李三郎抹了把汗,看着眼前一段段逐渐成型、坚实厚重的墙体,目光坚定:“府君让修的,肯定能!再说了,就算墙一时挡不住,咱们手里还有矛,有弩!咱们修这堡,就是为了让咱们的婆娘娃儿,有个能躲能守的地方!咱们在外头杀敌,也放心!”
那兵士闻言,用力点头,干得更起劲了。
谢玄和高啸时常骑马巡视各处的坞堡工地。看着那以肉眼可见速度拔地而起的坚固堡垒,以及民夫亦是预备兵员那高涨的士气和被有效组织起来的劳动场面,谢玄不禁感叹:“陆兄此法,真是一举数得!既构建了防御体系,又锻炼了兵民的协作与纪律,更将防御的概念,深植于每个百姓心中。这已非单纯土木工事,实乃‘民心壁垒’!”
高啸也点头道:“根据斥候回报,北燕细作看到我们大规模修建坞堡,已快马报回邺城。慕容儁得知,恐怕更要寝食难安了。”
陆昶站在郯城城头,远眺北方。虽然看不到那些正在兴建的坞堡,但他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凝聚的力量与决心。
“将这些坞堡,与郯城、利城等主要城池用烽燧、驿道连接起来,形成网状防御。一堡有警,八方来援。”陆昶对身边的僚属吩咐道,“我们要让慕容垂知道,想来东海郡,先得问问这数十座连营壁垒答不答应!更要让慕容儁明白,他错失的,不仅仅是一个慕容垂,更是彻底铲除我东海郡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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