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胸口塌陷处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丹药的药力正在缓缓化开,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当他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不远处那道凭空而立、散发着令人绝望威压的身影时,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那身暗金长袍,那张清癯却冰冷的面容……他怎会不认识?
“萧崇!大乘三阶。”顾铭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挣扎着想坐起,却被身旁的妹妹顾雨死死按住。
几乎同时,陆昭和李承安也认出了来人,两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陆昭性子有些急,即便身受重伤,灵力枯竭,依旧强提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臂,剑尖直指萧崇,破口大骂:
“萧崇!你个老匹夫!你身为大夏皇室宗亲,桓王的亲叔叔,受万民供奉,竟敢勾结敌国与魔族,残害我大夏子民,将他们如猪狗般囚于这暗无天日的矿洞!”
他的骂声在山谷间回荡,带着血性与悲愤。他们四大将军府,世代镇守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守护的便是这萧氏皇朝,如今却见到皇族中人行此魑魅魍魉之事,如何能不恨!
萧崇的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冰刀般扫过陆昭,并未因他的辱骂而动容,只是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住口。尔等蝼蚁,安知鸿鹄之志?我等筹谋,岂是你们这些只懂厮杀的武夫能够揣度。”
“我呸!”谢峥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满脸鄙夷,“鸿鹄之志?一群走狗,也配谈志向?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崇闻言,竟也不恼,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那是一种居高临下、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漠然。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一群伤痕累累、几乎失去战斗力的残兵败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你们别无选择。要么,乖乖滚回矿洞,老夫可念在你们尚有几分用处,既往不咎。要么……唯有死路一条。”
此话一出,场中陷入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个人。
他们都知道,萧崇说的是事实。大乘中期修士,算是修真界顶尖的存在,即便他们全员巅峰状态,联手也未必能敌,更何况如今人人带伤,灵力近乎干涸。
沉默中,一股决绝的气息开始弥漫。
单方海身旁,那四名一直誓死追随他的城主府亲卫,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任何犹豫,齐齐踏前一步。
其中修为最高的亲卫队长,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沉声开口:“大人,我们断后,你们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紧接着,单家仅存的两位族老也迈步而出,他们看着单方海,眼神复杂,却异常坚定:“族长,你快走!单家不能没有你,找到流散的族人,重振家族,是你的责任!”
单方海身体一震,下意识地也想上前,却被亲卫队长死死拦住:“大人!我们从小跟着您,我们的家人,就托付给您了!”
另一位族老低喝道:“方海!莫要做妇人之仁!走!”
单方海看着眼前这些誓死效忠的部下和血脉相连的族老,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明白,他们这是准备用性命换取生机,也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比死亡更重。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话落,单方海含泪脚步沉重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几乎是同时,宋家那边,仅存的三人——宋衡的大伯宋玉横、一位堂弟和一位族叔,也毅然站了出来。
宋玉横拍了拍宋衡的肩膀,这位平日里严肃的长辈,此刻眼中满是慈爱与决然:“衡儿,你是家族的未来,是希望。记住,只要活着,就要找到失散的亲人,重建宋家!宋家的香火,不能断!”
宋衡看着亲人诀别的眼神,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他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大伯,堂弟,小叔……你们放心!只要我宋衡一息尚存,必倾尽此生,寻回族亲,光复门楣!”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矿工陈五,走到了云听雪面前。他浑浊的眼中此刻一片清明,对着云听雪郑重地拱手一礼:“云道友,老夫虽不知你们具体来历,但知你们是重情重义之人。今日,我陈五也愿留下,为诸位断后!”
说着,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块脏兮兮的布片,那似乎是从衣角撕下的,上面用暗褐色的血迹勾勒着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一个大致方位。
“这是……我家的位置。”陈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若有可能,希望道友……能帮我照拂一下家中老小。”
这块血图,是他前两日心中存疑时,暗中以备不时之需所绘,没想到竟真用上了。此刻交出,心中五味杂陈,唯有苦笑。
云听雪看着眼前这块承载着生命嘱托的血图,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紧紧握在手心,重重点头:“陈老放心,只要云听雪不死,必不负所托!”
陈五身后,另一名一直跟着他的矿工也哑着嗓子喊道:“还有我!”
转眼间,十一道身影——四名亲卫、两名单家族老、三名宋家族人、陈五及其同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前方,与萧崇遥遥相对。
他们身上伤痕累累,灵力黯淡,但眼神却燃烧着视死如归的火焰。
萧崇看着这群在他看来蝼蚁般的存在,竟敢螳臂当车,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就凭你们几个残兵败将,也敢妄言断后?真是不知死活。”
“走啊!快走!”陈五等人不再理会萧崇的嘲讽,齐声朝着身后嘶吼,声音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云听雪猛地回过神,她知道,此时不走,便再无机会,不容多加犹豫!用神念强行将龙渊收进储物袋。掠身时,一把抓住身边的顾雨,喊道:“走呀。”
谢峥和陆昭几乎同时,强忍着伤势,架起虚弱不堪的顾铭。
李承安则红着眼眶,几乎是拖着仍在悲痛中难以自拔的宋衡和单方海,几人瞬间将残存的灵力催动到极致,化作数道流光,朝着山林之外亡命飞遁!
“往哪里逃!”萧崇终于动怒,他没想到这些蝼蚁竟真敢在他眼皮底下逃跑。他身形微动,便要御空追去。
然而,就在他动身的刹那,陈五等人动了!
他们没有施展任何华丽的法术,而是以一种无比决绝的方式,燃烧了体内最后的元婴本源!
十一个人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迅速膨胀起来,肌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痕,狂暴紊乱的灵压从他们体内疯狂涌出,形成一个毁灭性的力场,瞬间将萧崇的所有去路封锁!
“你们……疯子!一群疯子!”萧崇脸上的淡漠终于被打破,露出了惊怒之色。
他虽是大乘修士,但十一名元婴修士同时自爆,所产生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威胁到他!他不敢硬接,更不敢被困在爆炸中心!
电光火石之间,萧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追击,体内磅礴的灵力轰然爆发,身形化作一道暗金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暴退!
同时,他双手急速结印,一面古朴厚重的玄龟盾牌瞬间凝聚在身前,盾面上符文急速流转,散发出厚重的土黄色光晕。
也就在他退开的瞬间——
“轰!!!!!!!!!”
十一团刺目欲盲的光球同时爆发!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要将苍穹都撕裂!
恐怖的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树木、岩石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气化湮灭!大地被硬生生削去了数丈,形成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
即使萧崇反应极快,退出了核心范围,并有玄龟盾抵挡,那毁灭性的冲击波依旧狠狠撞了上来!
“嘭!”
玄龟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晕剧烈暗淡,盾面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萧崇只觉得一股巨力透盾传来,气血一阵翻涌,喉头一甜,竟是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稳住身形,看着眼前那片毁灭的景象,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群元婴蝼蚁逼到如此地步,甚至还受了点轻伤!
远遁的云听雪几人,即使已经逃出很远,依旧被身后那毁天灭地般的爆炸声浪震得耳膜生疼,心旌摇曳。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但那十一道熟悉气息的瞬间湮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在他们的心上。
“不能停下!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云听雪强忍着悲痛,嘶声喊道。
几人闻言,再次摧动灵力,几乎以燃烧精血为代价,一再提速,亡命奔逃。
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将悲伤与愤怒化为逃生的力量,拼命压榨着体内每一丝灵力。
然而,仅仅过了十数息,一股冰冷而熟悉的恐怖威压,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后方急速逼近,并且比之前更加凌厉,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听雪脸色骤变,神识感应中,那道暗金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长空,追摄而来!
“他……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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