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顶层的尘埃,在月光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弄,时而凝滞如坟场死寂,时而疯狂旋舞如濒死的蚊虫。楚夜盘坐的身影,在破窗投下的惨白月光中,拉出扭曲跳动的长影。
他的意识,正潜行于记忆碎片之海,溺亡者最后的窒息感、被遗忘文明覆灭前的疯狂呓语、在时间循环中,重复着痛苦的灵魂残响……
他在进行一场危险的“淘金”。目标,是那些涉及“隐匿”、“异常存在”、“规则漏洞”的禁忌知识。
每一次意识的触碰,都仿佛有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须,缠绕上他的思维,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提取出的,要么是毫无用处的精神污染,要么是蕴含着,恶毒诅咒的陷阱。”
他的“存在锚点”,在无数负面碎片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边缘开始出现斑斓而扭曲的色块,耳畔响起细碎粘腻的低语。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片记忆之海,彻底同化时,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缕,绝对寂静的碎片。
那是一种连“存在”本身都被抹除、被遗忘的极致虚无感。它来自某个因触犯时间禁忌,而在所有历史中,彻底“擦拭”掉的存在,所留下的最后一点“虚无”的烙印。
楚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将这缕“虚无烙印”剥离出来,引导向【营业执照】。
“啵——”
一声仿佛水泡破裂的异响,在灵魂深处荡开。
营业执照那黯淡的银光,如同接触到了某种绝对零度的物质,猛地收缩,继而如同活物般,贪婪地、甚至带着一丝亵渎般的意味,将那缕“虚无烙印”吞噬了进去。
银白色的光芒,瞬间变得惨白,执照表面那道裂痕边缘,竟渗出一种,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泽,迅速流向周围的规则碎片。
楚夜感觉到,一个冰冷、死寂的“壳”,以营业执照为中心悄然张开。
它开始将范围内的“规则信息”,拖入一种“被遗忘”的状态。任何指向他的探测、因果联系、规则碎片,都会如同陷入泥沼,迅速失去活性,被“忽略”乃至“否定”,最后被彻底炼化,形成【信息坟场】
这是一种更加彻底,也更加不祥的隐匿。
楚夜睁开眼,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掠过一丝非人的惨白。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如同折断枯枝般的声响。灵魂的空洞感依旧,但多了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他感觉自己与这个鲜活世界的联系,似乎又薄弱了一分。
他需要补给,更需要确认,这种“隐匿”是否真的有效,以及它带来了什么未知的代价。
三更半夜。他如同一个从坟墓中爬出的幽影,融入城市边缘的黑暗。新获得的【信息坟场】,让他经过时,连野猫都会炸毛惊走,却又茫然不知恐惧来源。便利店店员在他结账时,眼神空洞,动作机械,仿佛在梦游。
然而,就在他踏入那条,通往据点的狭长巷道时——
“不对劲。”
“太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声音扭曲了。”
远处车辆的引擎声被拉长,变成了垂死巨兽的呻吟。近处水滴声,则尖锐如玻璃刮擦。空气不再流动,粘稠得如同胶质,带着一股铁锈混合腐肉的气味。
巷子前后,阴影开始蠕动。
这是比阴影更深邃的“东西”。它们从墙壁剥离,在地面汇聚,勾勒出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滴落粘稠黑暗的“面部”。它们手中持有的,是由凝固的“时间断层”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化的虚影利刃。
【信息坟场】在剧烈波动,试图将这些“东西”的存在“遗忘”掉,但它们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被遗忘”的规则,两者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僵持。
楚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而它们是时间的疤痕,名为‘时序蛀虫’。
没有警告,没有交谈。
前方的两道阴影骤然拉伸,如同被无形之力撕扯的树胶,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那扭曲的时间利刃,带着令灵魂冻结的腐朽法则,无声无息地刺向,楚夜的咽喉与心脏!
速度,快得超越了物理常理!那是时间被局部加速后的效果!
楚夜瞳孔骤缩,凭借在无数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身体以一个违背人体工学的、近乎折断的姿势,向后扭曲,同时将手中装满食物的塑料袋,猛地向前掷出!
塑料袋在接触到时间利刃虚影的瞬间,如同经历了千万年时光,瞬间风化、分解、化为虚无!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而楚夜,虽然避开了致命处,左臂衣袖被利刃边缘擦过。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他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一小块皮肤的“时间”被剜去了!
那块皮肤瞬间失去了所有弹性与活力,如同干枯的古老皮革,并且这种“衰老”,正如同病毒般,向周围缓慢蔓延!
“不好,它们在直接吞噬时间!”
楚夜心中寒气直冒。他试图调动魂力,哪怕只是激发一丝微光对抗,但魂海死寂,灵魂核心处的“时序火种”,对这些同源但扭曲的侵蚀物,只是传递出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退路也被堵死。身后的阴影同样蠕动着逼近,封死了巷道。
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心脏起跳般的震动,这是来自楚夜怀中,那枚变得冰冷的【营业执照】!
执照表面那抹一闪而逝的暗红痕迹,如同血管般跳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非法”、“违规”宣判意味的规则波动,以楚夜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波动扫过逼近的阴影。
它们扭曲的动作猛地一滞,那不断滴落黑暗的“面部”,出现了“茫然”的拟人化表情。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违反了某种更深层的“秩序”,而营业执照此刻散发出的,正是针对这种“违规”的否定!
这短暂的“规则否定”,足以让它们的攻击,出现了一瞬间的逻辑混乱!
“就是现在!”
楚夜眼中厉色一闪,不顾左臂蔓延的衰老剧痛,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混合着【信息坟场】的力量,如同投掷出一枚精神炸弹,狠狠砸向巷道一侧的砖墙!
“界定:此墙,为‘无效阻隔’!”
咔嚓——!
规则层面的短暂“失效”!那面墙壁在【信息坟场】和营业执照,规则之力的共同作用下,其“阻挡”的概念,被强行模糊了一秒!
楚夜的身影,如同虚幻的幽灵,直接“穿”过了,那面变得不真实的墙壁,跌入另一侧更加深邃的黑暗中!
在他穿过的瞬间,墙壁恢复了原状。
巷子内的阴影们,从规则的否定中恢复,失去了目标,它们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却能让周围空间都泛起涟漪的尖锐嘶鸣,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它们的身影开始缓缓淡化,重新融入周围的阴影,仿佛从未出现。
只留下那条死寂的巷道,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时间被啃噬后的腐臭气味。
楚夜靠在冰冷潮湿的墙上,剧烈地喘息,左臂那块失去时间的皮肤,传来火烧般的刺痛,并且麻木感正在蔓延。
他抬起头,看向巷子原本的方向,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时序蛀虫的触须,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它们是在寻找,时序火种!”
它们,本身就是这座城市,正在溃烂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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