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千岁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风卷着薰衣草的香气扑过来，把陆时衍那句话吹得七零八落，却又字字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她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阳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漾成一片金芒。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鹅黄色的雏菊刺绣被捏得变了形。
陆时衍的眼神很亮，带着点紧张，又藏着不容错辩的认真。他往前挪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阳光的雪松香，和薰衣草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成了某种让人心慌的味道。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哑些，“但从第一次在医院门口看到你，看着你嘴角沾着桂花糕碎屑，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我就……”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她，眼底的情绪翻涌，像被风吹动的花海。
喵千岁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江南烟雨中那个为她写诗的书生，他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时，眼里的缱绻温柔；想起民国雪夜里那个把暖手炉塞给她的军阀公子，他说“往后有我”时，语气里的坚定郑重。
可那些告白，都隔着层朦胧的纱，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温柔却不真切。
而眼前的陆时衍，他站在阳光灿烂的薰衣草田里，睫毛上还沾着点金色的光尘，说“我喜欢你”时，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真实得让她心慌。
“我……”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穿越了那么多时空，遇到过那么多人，她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从容应对，可在这一刻，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手足无措。
陆时衍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点距离，眼底的光芒暗了暗：“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就当……我提前告诉你一声。”
风吹过花海，掀起一阵紫色的波浪。喵千岁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睑，忽然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有点疼。
她抬起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口，温热的布料触感让她猛地回神。“不是的，”她急忙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没想到。”
陆时衍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那你……”
“我需要一点时间。”喵千岁低下头，看着脚下被风吹动的薰衣草，花瓣扫过她的脚踝，有点痒，“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别的时空来的，不能告诉他她的心里还装着前尘往事的碎片，那些沉甸甸的记忆，让她不敢轻易点头。
陆时衍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失落，只有温和：“好，我等你。多久都等。”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她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再提刚才的事，却有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陆时衍还是像之前那样，给她拍照片，给她买园区里的薰衣草冰淇淋，只是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她读不懂的东西。
离开庄园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车子开在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载电台里偶尔传来的歌声。
喵千岁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田野和树木，心里乱得像团麻。她知道自己对陆时衍是有好感的，从他把钱包塞给她的那一刻起，从他为她热牛奶的那一刻起，从他在雨夜里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的那一刻起……
可她怕。
怕这份感情像前几次一样，终究抵不过时空的阻隔；怕自己沉溺太深，到离开的时候，会痛得无法呼吸。
“在想什么？”陆时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赶紧移开视线，“就是觉得……今天很美。”
“嗯，很美。”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你一样。”
喵千岁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假装去看手机，指尖却在屏幕上乱划。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陆时衍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电梯里的灯光惨白，照得人有点不自在。
“那个……科室聚餐是什么时候？”喵千岁没话找话。
“下周六晚上。”陆时衍看着她，“还去吗？”
“去。”喵千岁点头，她想，也许多接触接触，她能更清楚自己的心意。
电梯门打开，陆时衍忽然叫住她：“喵千岁。”
她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薰衣草，用软木塞封着口。“今天在庄园买的，”他把瓶子递给她，“放在枕头底下，睡得会香点。”
玻璃瓶的触感冰凉，里面的薰衣草却仿佛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喵千岁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谢谢。”
“晚安。”
回到房间，喵千岁把玻璃瓶放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瓶里的薰衣草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陆时衍的样子——他在薰衣草田里认真的眼神，他说“多久都等”时的温柔，他指尖的温度……
她翻了个身，拿起那个玻璃瓶，放在鼻尖闻了闻。薰衣草的香气很浓，却意外地让人平静。
也许，她可以试着勇敢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敢赌，赌不起。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墙上，像个沉默的时钟，提醒着她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相处得还算自然，只是彼此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陆时衍看她的眼神更温柔了，会记得她不爱吃香菜，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的灯。
喵千岁也渐渐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会在他下班回来时递上一杯温水，会在他熬夜看病例时默默煮一碗热粥。
周五晚上，苏晴关店后，特意把喵千岁叫到一边，笑着问：“跟陆时衍怎么样了？我看他这几天来买花，嘴角都没下来过。”
喵千岁的脸颊微红：“没……没怎么样。”
“还没怎么样？”苏晴挑眉，“他前天来买了支向日葵，说要放在办公室，我还不知道他？以前从不买这些的。”
喵千岁愣了一下，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她在那本花草书上看到过。
“千岁，”苏晴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说，“陆时衍是个好男人，错过了可惜。我知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但有时候，幸福是需要自己抓住的。”
苏晴的话像颗石子，再次投进喵千岁的心湖。
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个叫“勇敢”的念头，又悄悄冒了出来。
也许，她真的可以试试？
周六晚上的科室聚餐定在一家海鲜餐厅。喵千岁跟着陆时衍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林薇看到他们，立刻挥手：“陆医生，这边！”
两人走过去坐下，周围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笑着打趣：“陆医生，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藏得够深啊。”
陆时衍笑了笑，没否认，只是给喵千岁倒了杯果汁：“她不太能喝酒。”
喵千岁的脸颊微红，低着头，假装看菜单。
席间的气氛很热闹，大家聊着医院的趣事，偶尔会打趣陆时衍几句。喵千岁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偶尔抬头，会看到陆时衍正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吃到一半，顾深忽然推门进来。他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拿着瓶红酒，看到喵千岁时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坐在陆时衍旁边的空位上。
“来晚了，刚开完会。”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在喵千岁和陆时衍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陆时衍没理他，继续给喵千岁夹菜：“这个虾不错，尝尝。”
喵千岁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顾深看着这一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时衍，你这可是重色轻友啊，以前聚餐哪见你给别人夹过菜。”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陆时衍的耳根微微泛红，却没反驳。
喵千岁的心跳得很快，脸颊烫得厉害。她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却没什么胃口。
聚餐快结束时，陆时衍去买单，喵千岁在包厢外等他。顾深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她。
“你好像不太开心？”他问。
“没有。”喵千岁摇头。
“是因为时衍的告白？”顾深开门见山，“你在犹豫？”
喵千岁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你有秘密。”顾深忽然说，“从第一次在花店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
喵千岁的心猛地一紧，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警惕。
顾深笑了笑：“别紧张，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我只是想告诉你，时衍他……从来没对谁这么认真过。如果你也喜欢他，就别让他等太久。”
他说完，转身回了包厢，留下喵千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心里翻江倒海。
顾深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把紧锁的门。她想起陆时衍在薰衣草田里的告白，想起他说“多久都等”时的温柔，想起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好……
也许，她真的可以勇敢一点？
陆时衍买完单走出来，看到她站在那里发呆，走过去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喵千岁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走廊的灯光，像盛着一片温柔的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轻轻开口：“陆时衍，我……”
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是苏晴打来的。
“千岁，不好了，店里进贼了，好多花被弄坏了，你快来看看！”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喵千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看向陆时衍：“苏晴的花店出事了，我得过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陆时衍立刻说。
两人匆匆和餐厅里的人告别，往花店赶去。车里的气氛很凝重，谁都没有说话。
喵千岁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那个刚冒出来的念头，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她不知道，这场意外，将会让她和陆时衍的关系，发生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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