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因果寂灭劫
时空断层的错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许木的意识从无数破碎的镜象中回归，锚定于“当下”的星空。他对时间与空间的领悟达到了全新的高度，内景天地稳固，自身与周遭时空的联系和谐而紧密。接连渡过七重混沌大劫，他的气息已如深渊潜龙，虽引而不发，却蕴含着令星辰战栗的磅礴力量。
然而，混沌劫云的翻涌并未停歇。在时空断层劫的余韵彻底消散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达灵魂最深处羁绊的“剥离感”，悄然降临。
没有能量的冲击，没有法则的暴动，甚至没有时空的扭曲。
只有一种……“静”。
一种万籁俱寂，连自身存在感都开始变得稀薄的、绝对的“静”。
混沌劫云的颜色变得如同褪色的古旧画卷，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毫无生气的色调。它不再散发威压，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开始吞噬一切“意义”，尤其是那冥冥之中，牵连众生、构成命运网络的——因果之线！
混沌万劫第八重——因果寂灭劫！
此劫，不断肉身，不毁道基，不逆阴阳，不乱时空，专斩存在之联系——因果宿命！
“啵……”
一声轻微得仿佛水泡破裂的异响，在许木的灵魂本源深处响起。
他猛地感觉到，自身与外界那无数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形而绝对的力量，一根根地……“剪断”！
首先变得模糊的，是他与苏萱之间那根纤细却坚韧、带着温暖与守护意味的因果线。他仿佛能看到那根线的另一端，苏萱在飘渺仙府中担忧凝望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遥远，最终如同镜花水月般，彻底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与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是与空空之间那奇异而紧密、带着血脉契约与生死相依气息的因果线。那另一端，空空银眸中的关切与守护，也如同被橡皮擦去，再无痕迹。一种失去重要臂助的虚弱感，油然而生。
与雷震、云澜、玄丹老人等宗门核心，与所有混沌仙宗弟子之间，那代表着信任、责任与羁绊的因果网络，如同风中的蛛网，寸寸断裂，消散于无形。他仿佛听到了无数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困惑与失落的呼唤，但那些声音也迅速远去，归于寂灭。
与太初神朝、与武王（虽重伤未死，因果犹在）、与那伪仙玄玑之间，那粗壮而充满恶意的、代表着仇怨与杀劫的因果黑索，也如同被烈焰焚烧，迅速化为飞灰。连那源自灵魂本能的警惕与杀意，都在随之淡化。
甚至，那些延伸向虚空深处，连接着他过往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的，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因果线，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崩断、消失！
父母的血脉渊源、师门的授业之恩、朋友的肝胆相照、敌人的刻骨仇恨、路人的一面之缘……所有构成他“许木”这个存在过往、定义他此刻身份、牵引他未来命运的……一切因果联系，都在被强行抹除！
几个呼吸之间，许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
一座漂浮在无尽虚无之海中的、绝对孤独的孤岛。
他感觉不到任何与他人的联系，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波动，感觉不到任何责任的牵绊，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他依旧拥有力量，拥有记忆，拥有思维。但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强大，没有人在等待他的守护，没有人与他分享喜悦，没有人与他分担痛苦，没有敌人需要他去对抗，没有目标需要他去实现……
他仿佛成了一个被整个宇宙遗忘的、多余的“点”。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虚无感，如同最寒冷的坚冰，将他冻结。比万道归墟的虚无更加可怕，因为万道归墟是外在的法则寂灭，而因果寂灭，是内在的、作为“社会性存在”的根基被彻底摧毁！
“我是谁？”
“我为何存在？”
“我……还活着吗？”
灵魂三问，如同魔咒般在他意识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因为所有能定义“他是谁”的因果联系，都已断裂。
孤独。
绝对的孤独。
足以让真仙都为之疯狂的、永恒的孤独。
他的道心，那历经重重劫难锤炼的“真我唯一”的意志，在这绝对的孤独与虚无面前，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风中残烛，光芒黯淡。
放弃吧……
融入这片寂灭吧……
没有因果，没有牵挂，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永恒的宁静，不也是一种归宿吗……
一个充满诱惑的、代表着“解脱”的声音，在他心底悄然响起。
许木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迷茫。他周身那磅礴的气息，如同失去了源头活水，开始缓缓内敛、沉寂，仿佛真的要化为一尊没有生命的星空石刻。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这因果寂灭的永恒孤寂之中时——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灼热的“光”，在他那近乎冻结的道心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什么？
那是……即便因果断裂，即便被全世界遗忘，即便存在失去所有外在意义……也依然想要“存在”下去的……本能！是生命最原始、最根本的……“我欲存在”的意志！
是他在青城山初踏仙路时，对长生不灭的向往！
是他在宗门覆灭时，于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不屈！
是他建立混沌仙宗时，欲庇护同门、开辟新道的担当！
是他面对伪仙威压时，那宁折不弯、誓死守护的决绝！
这些，并非完全依赖于外界的因果！这些，更是源自他内心最深处、最本真的……“选择”与“意志”！
“因果可断，宿命可改！”
“但我的‘心’，我的‘道’，我的‘选择’……由我，不由天！”
许木那即将寂灭的道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柴，轰然爆发出滔天的火焰！
真我唯一！岂因外物而移？岂因因果而存？
即便斩断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我之“我”，依然存在！我之“道”，依然运转！我之“意志”，依然燃烧！
这因果寂灭，斩不断我内心的执着！这永恒孤独，磨不灭我存在的渴望！
“混沌……乃万物之始，亦承载万物之缘！因果，亦是混沌所衍！今日你欲寂灭我之因果，我便以混沌之心，重燃我之宿命！”
许木发出了源自灵魂本源的咆哮！他那近乎沉寂的混沌大道，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轰然运转！
他不再去试图寻找、连接那些已经被斩断的外在因果线。而是以自身那绝对独立的混沌道心为核心，以那“我欲存在”的原始意志为火种，强行在这片因果的废墟之上，重新……“定义”自身的因果！
他以自身之道，向这片寂灭的虚空宣告：
我许木，与苏萱之缘，源于我愿守护！此缘，不断！
与空空之契，源于我愿并肩！此契，不灭！
与宗门之责，源于我愿承担！此责，不卸！
与仇敌之怨，源于我之道争！此怨，不消！
这不是重新连接旧有的因果，而是以自身无上意志与混沌大道，强行“创造”出新的、只属于他许木的因果联系！这些因果的源头，不再依赖于外界的反馈与他人的认同，而是根植于他自身的“心”与“道”！
这是一种逆天之举！是在与这片天地的因果法则进行最根本的对抗与重塑！
“轰——！”
仿佛感受到了许木那逆天而行的意志，那灰败的、吞噬因果的劫云剧烈地翻滚起来，一股更加庞大的寂灭之力压下，欲要将他这新生的、狂妄的因果萌芽彻底碾碎！
许木的道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那新生的因果线虽然微弱，却无比坚韧，牢牢地扎根于他的混沌本源之中，任凭外界寂灭之力如何冲刷，岿然不动！
不知对抗了多久。
当许木感觉自身那新生的、由自身意志定义的因果体系彻底稳固下来，再也无惧外界寂灭之力的侵蚀时——
那灰败的劫云缓缓停止了翻滚，其吞噬之力渐渐消散。
第八重因果寂灭劫，渡过！
许木静静地立在星空中，周身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确定性”与“唯一性”。他仿佛真正超脱了世俗因果的束缚，成为了自身命运的主宰者。即便外界所有联系断绝，他依然是他，道心不磨，意志不朽。
他抬头，望向那似乎已然消耗了绝大部分力量、变得有些稀薄的混沌劫云。
只剩下，最后一劫了。
第96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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