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的旗帜插遍了龙国半壁江山，马蹄踏过之处，百姓无不提着茶水、捧着干粮夹道相迎。苏墨每攻下一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官府粮仓放粮，第二件事便是贴出告示减免三年赋税，连带着惩治了几个民怨极深的贪官，名声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日，大军行至青州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弓箭手弯弓搭箭，守将张威穿着铠甲站在最高处，对着城下厉声高喊：“苏墨逆贼！休要再往前一步！陛下已经查明，你暗中勾结西域蛊师散播瘟疫，还伪造万民书栽赃圣上、陷害忠良！你若还有半分良知，就该自缚请罪，随我回京城向陛下请罪！”
苏墨勒住马缰，不怒反笑，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传遍全城：“张将军，你在青州驻守三年，可知这半年来，青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抬手示意，身后立即走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老的老、小的小，一见到城楼上的张威，就哭着跪了下来。
“张将军！求您开开恩吧！”一个白发老妇抱着残破的布偶，哭得撕心裂肺，“朝廷强征我儿去西域打仗，三个月前就传来死讯，连尸骨都没送回来！官府还来催赋税，我实在交不出，他们就把我家最后一袋米抢走了啊！”
“还有我！”一个中年汉子举起空荡荡的袖子，眼中满是悲愤，“我不过是说句‘赋税太重’，就被衙役打断了胳膊！张将军，您看看这青州城，街上饿死的百姓都没人埋，这就是您说的‘陛下圣明’吗？”
张威的脸色瞬间铁青，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这些都是苏墨教你们说的！将士们，别听他们的，放箭！”
“妖言？”苏墨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账册，高高举起，“这是三天前，从青州府衙的密室里搜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记着，朝廷今年给青州摊的赋税是十万两，可实际征收了三十万两，多出的二十万两，一半进了你的腰包，另一半被你送给了京城的权贵！”
他挥手让士兵把账册递到城下，城楼上的守军伸长脖子看着，有几个识字的士兵念出上面的内容，声音越来越大。“真的有张将军的名字！”“还有知府大人的！”“我们拼命守城，他们却在贪钱？”议论声像潮水般蔓延，不少士兵的手开始松动，弓箭慢慢垂了下来。
突然，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当啷”一声扔下长枪，对着城楼下喊道：“我不干了！我娘上个月就是因为交不出赋税，被衙役推搡着撞在门槛上，没几天就咽气了！这样的朝廷，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城楼上的士兵纷纷扔下兵器，有的甚至转身去扯城门的铁链。不到一个时辰，青州城门“嘎吱”一声打开，守军们簇拥着缴械的张威，对着苏墨单膝跪地：“我等愿归顺义军，求苏将军带我们为民除害！”
白芷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莫名发沉。等苏墨处理完入城事宜，她才轻声问：“那些青州府衙的账册，你是怎么提前拿到的？我们三天前才刚到青州外围。”
“是青州府里一个良心未泯的文书，知道我要带义军来，提前三天冒死从城墙上吊下来送的。”苏墨叹了口气，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灰尘，“小芷，你现在可明白了？不是我非要走谋反这条路，是这朝廷、这暴君，已经把百姓逼到了绝路上。我若不站出来，还会有更多人饿死、冤死。”
当晚的庆功宴上，满帐的喧闹让白芷有些心神不宁。她借口透气离了席，刚走到后院的柳树下，就听见两个醉醺醺的士兵靠在树干上说话。
“还是主子厉害，那青州的账册，咱们营里的文书连夜伪造的，连张威的印章都仿得一模一样，那些守军居然真信了！”
“嘘！你小声点！这事儿能随便说吗？要是让白医正听见，咱们都得掉脑袋！”
白芷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她正要再听，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墨的声音温和响起：“怎么独自在这里？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那两个士兵吓得一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慌忙行礼后就一溜烟跑了。白芷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勉强笑了笑：“帐里太吵，出来透透气，有点累了。”
苏墨走上前，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她肩上，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累了就早点休息，我让厨房给你留了莲子羹，回去趁热喝。”他陪着她往营帐走，快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变得凝重，“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三日后，我们要攻打虎牢关。那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卡，守将是慕容锋最信任的老臣，姓赵。”
白芷的指尖猛地一颤，她记得那个姓赵的老臣——当年慕容锋想立她为后时，满朝文武只有他极力反对，说她“出身医户，不配母仪天下”，为此还被慕容锋罚了半年俸禄。
“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所以这一战注定惨烈。”苏墨深深看着她，眼底似乎藏着担忧，“虎牢关易守难攻，赵将军又是个死忠的性子，肯定会拼到最后一刻。小芷，若我……若我这一战回不来了，你……”
“不会的。”白芷打断他，语气比自己想象中更坚定，“赵将军虽忠，但他向来体恤下属，只要我们晓以大义，未必没有转机。你一定会赢的。”
她刻意忽略了刚才听到的“伪造账册”的醉话——连慕容锋的死忠老臣都守着最后一道关卡，这分明是苏墨与慕容锋的正面抗衡，哪有什么“阴谋”？刚才的疑虑，大概只是自己多心了。
苏墨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借你吉言。我一定会赢，然后带你回京城，给你一个太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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