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前日,各房开始准备出行衣饰。按惯例,这等重要场合公中都会拨银两为小姐们添置新装。王氏特意拨了二十两银子,让林噙霜统一置办三姐妹的衣裳首饰。
林噙霜领了银子,心中自有算计。她为墨兰量身定做了一套绯红织金马面裙,用的是上好的苏州缎子,金线绣着缠枝牡丹,华丽非常;给如兰置办了一套鹅黄缕金百蝶穿花裙,虽不如墨兰的贵重,但也十分精致。
轮到明兰时,林噙霜只让丫鬟送去一套半旧的湖蓝衣裙,料子普通,样式简单,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配。
房妈妈见了气得发抖:“这分明是欺负人!同样是盛家小姐,三姑娘四姑娘穿金戴银,六姑娘就穿旧衣裳?”
明兰却平静地接过衣裳:“妈妈不必动气。这衣裳虽旧,但料子还好,洗洗熨熨也能穿。”
房妈妈急道:“可是马球会上那么多贵人,六姑娘穿成这样,岂不是让人看轻?”
明兰淡淡一笑:“看轻不看轻,不在衣裳,在人为。明儿觉得这衣裳挺好,朴素大方。”
她亲自将衣裳洗净熨平,又找出母亲留下的一支素银簪子,虽然简单,但擦拭后也光亮如新。
次日清晨,姐妹们梳妆打扮准备出发。墨兰穿着一新,戴着赤金点翠头面,华丽夺目;如兰也打扮得娇俏可人。唯有明兰,还是一身素净,连胭脂都未施。
墨兰见状,故意惊讶道:“六妹妹怎么穿这身旧衣裳?可是没有新衣?早说呀,姐姐借你一套便是。”
明兰温婉一笑:“谢姐姐好意。明儿觉得这身挺好,行动方便。”
如兰心直口快:“六姐姐这身也太素了些。母亲不是拨了银子置办新衣吗?”
明兰但笑不语。墨兰有些心虚,忙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三人来到二门处,长柏已经等在车前。见明兰衣着朴素,他微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正要出发时,老太太房中的丫鬟匆匆赶来:“六姑娘留步!老太太请六姑娘过去一趟。”
明兰心中疑惑,跟着来到寿安堂。老太太见她一身素净,叹道:“果然如此。林噙霜终究是容不下你。”
明兰乖巧道:“祖母不必担心。明儿觉得这身挺好...”
“好什么!”老太太难得严厉,“马球会上人多眼杂,你穿成这样,岂不是让人看轻盛家?”
她转身对房妈妈道:“去把我那个紫檀木箱子打开。”
房妈妈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回来。老太太亲自打开箱子,取出一件月白底绣银梅花的斗篷。那斗篷料子是上好的软烟罗,梅花用银线绣成,在光线下隐隐发亮,既雅致又不失贵气。
“这是我年轻时穿的斗篷。”老太太轻轻抚过斗篷上的梅花,“如今老了穿不得,正好给你。配上你那身湖蓝衣裙,倒也相得益彰。”
明兰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明儿不敢...”
“叫你拿着就拿着。”老太太不由分说地将斗篷披在明兰身上,“盛家的女儿,出门代表的是盛家的脸面。你可以朴素,但不能寒酸。”
她又取出一支白玉梅花簪,替明兰簪在发间:“这簪子也配你。记住,今日马球会上,多看少说,但也不能让人看轻了。”
明兰眼中含泪:“谢祖母厚爱。明儿定不会给盛家丢脸。”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去吧。有长柏在,我也放心。”
明兰披着斗篷回到二门处,墨兰和如兰都看呆了。那斗篷看似朴素,实则用料讲究,做工精细,尤其是那银线绣的梅花,在阳光下隐隐发光,比那些金线绣的牡丹更显雅致。
墨兰嫉妒得眼睛发红:“六妹妹这斗篷倒是别致,从哪里来的?”
明兰轻声道:“是祖母赏的旧物。”
如兰羡慕道:“真好看!比新衣裳还好看呢!”
长柏见状,也露出微笑:“时候不早了,上车吧。”
马车驶向马球场,墨兰一路闷闷不乐。她本想着压明兰一头,没想到明兰得了祖母的斗篷,反而更显气质。
到了马球场,果然热闹非凡。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公子小姐们个个衣着光鲜。
吴大娘子亲自迎接,见到盛家姐妹,笑着夸赞:“盛家小姐果然个个标致。这位是...”她目光落在明兰身上,“这斗篷倒是别致,可是苏州的软烟罗?”
明兰乖巧行礼:“回大娘子,是祖母赏的旧物。”
吴大娘子眼中闪过讶异:“可是...盛老太太年轻时的衣裳?难怪这般雅致。老太太眼光果然不凡。”
她又看向墨兰,虽然华丽,但比起明兰的雅致,反而显得俗气了些。
墨兰气得暗自咬牙,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马球会开始后,明兰谨记祖母教诲,安静地坐在一旁观看,不多言不多语。有时有公子过来搭话,她也只是礼貌应对,不失分寸。
反而墨兰急于表现,不时高声为球场上的公子喝彩,显得轻浮了些。长柏几次眼神示意,她都浑然不觉。
中场休息时,吴大特意来到盛家席位,对明兰说:“六姑娘这斗篷上的梅花绣得真好,可是出自大家之手?”
明兰轻声回答:“明儿不知。只听祖母说,是当年京城'锦绣坊'的手艺。”
吴大娘子惊叹:“果然是'锦绣坊'!难怪有这般功力。听说'锦绣坊'的绣娘都是宫里出来的,如今已经失传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明兰发间的玉簪:“这玉簪也配得好。六姑娘虽然年轻,倒是懂得搭配。”
明兰低头:“大娘子过奖了。明儿愚钝,都是祖母指点。”
吴大娘子满意地点头:“盛老太太果然会调理人。六姑娘沉稳得体,很有大家风范。”
这话听得墨兰更是嫉妒。她本想借马球会出风头,没想到反而让明兰得了夸奖。
回府的马车上,墨兰一直闷闷不乐。明兰却依旧平静,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晚间,明兰来到寿安堂,欲将斗篷归还祖母。老太太却道:“你留着吧。衣裳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你能得体应对,不是靠衣裳,而是靠这里。”她指指心口。
明兰眼中含泪:“谢祖母教诲。明儿定不会辜负祖母厚爱。”
老太太欣慰地拍拍她的手:“今日之事,你要记住。林噙霜虽然刁难,但你若能以智慧化解,反而能转危为安。”
明兰郑重地点头:“明儿明白了。”
回到房中,明兰在日记中记下今日所思:衣饰虽贵,不如气质;祖母相助,转危为安;吴氏赞赏,更需谨慎。
她想起今日种种,心中更加清明。在这深宅大院中,她不需要与人争抢,只需要保持本心,以静制动。
藏拙守愚,不是懦弱,而是大智若愚。
而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她会越来越懂得如何在这复杂的世道中生存。
如同祖母教导的那般:真正的智慧,在于知道何时依靠他人,何时依靠自己。
而她,正在一步步掌握这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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